曼曼。

她刚刚大病初愈，他们就开始替她张罗着后路。

亲戚朋友也都跟着关心她。

“能不能进部队做个文员，轻松一点儿，部队待遇好。”

公公也跟着附和。

我端着碗低头吃饭，好似一个透明人。

直到婆婆再次开口，“芹秦，你能不能找一找关系，看看能不能给曼曼找个闲职。”

“现在哪个单位都要考试，没有文凭和专业技能，靠关系是没有用的。”

许博宇第一次替我回答。

婆婆嫌弃的对我翻了一白眼，“真没本事！”

我不说话，没关系，反正七天之后我就不在了。

饭后，大家陆陆续续的离开。

留下我和许曼曼。

婆婆笑着拉着她到身边坐，给她剥橘子，却冷脸对我说，“那么多碗筷，你去刷吧，顺便帮我把油烟机擦一擦。”

我没勇气反驳，只好重新穿上了围裙。

回到厨房里，一声不吭干活。

擦油烟机力气活，许博宇进来，拿出吸油抹布，挽起袖子，准备帮我。

“博宇，来，陪曼曼说会儿话。厨房不是男人待的地方！”

婆婆又一声令下，把他叫走了。

洗好碗，擦好油烟机，已经晚上九点多了。

我取下围裙，拿上包，“爸妈，我走了。”

他们还聊的开心，瞟了我一眼，点了点头。

没有多余的寒暄，像对待陌生人一样。

没关系，反正已经习惯了。

“我送你。”许博宇起身，婆婆一把拉住他的胳膊，“一会儿还有曼曼要送，你不是正好去医院加班吗？”

“没事，我自己走。”

......

8

回到家，我坐在沙发上发呆。

最后几天的假期，该怎么度过呢？

因为在保密单位，我没什么朋友，也没有过多的社交。

想不
p>他先是不说话，低头，红了眼。

随后，好一会儿，他抬脸，说，“孩子以后还会有，但曼曼的命只有一条。”

我的眼泪情不自禁的落下来。

在他眼里，我的孩子没有许曼曼重要？

她的命是命，我的孩子的命就不是吗？

为母则刚，这一次我绝不妥协。

我摔门冲进屋里，盖上被子昏昏睡去。

本以为，他会看在孩子的面子上依我一次，会去想别的办法。

可没想到，他却在我的水杯里下了药。

半夜，我喝了放在床头上的水，接下来，漫天眩晕。

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医院的床上。

手里打着点滴。

肚子和后腰都很疼。

坏了！

我下意识的摸着自己的肚子，不顾腰间锥心的疼。

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孩子！妈妈没有保护好你！

他穿着白大褂走进来。

我的骨髓已经被抽走了，孩子也已经流掉了。

那一刻我发疯似的哀嚎，心也碎了。

4

到了公婆家。

亲戚朋友都来了。

十几口人，等我一个来做饭。

许家重视孝道，百善以孝为先，许博宇的爸妈很要面子。

我要演给那些人看。

还有七天就要走了，演最后一次也没关系了。

没有过多的寒暄，我穿好了围裙，直接下厨房。

许博宇在门口盯了我好一会儿，他犹犹豫豫，我以为他想进来帮我。

“博宇，过来坐，帮你二姑父瞧瞧关节，女人下厨房，天经地义，你在那干什么？”

他本想要进来，听见婆婆的喊声，又皱眉转身。

冰箱上，贴着一张长长的菜单。

都是婆婆提前写好的。

十六道热菜，六个凉菜，汤和点心。

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了？”

许母不屑说道，“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扔掉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别再想以前的事情了！那个人说不定为了国家牺牲，早死了！所以你才找不到！”

许博宇大吼，“妈！你说什么呢！不许你这样诋毁芹芹。”

许父站起身，“不许你再提她！如果她眼里还有我们就不会不告而别！抛下你！这样耗着你，耽误我们家传宗接代！现在你回来了！就把婚离了，然后跟曼曼结婚！”

他被逼到了绝路。

红了眼，脑袋里嗡嗡作响。

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跟他们吵过。

“妈，芹芹才是我老婆！我这辈子就她一个女人！”

许曼曼的脸色突然难看。

她委屈，两行泪珠落下来。

“博宇哥，不怪阿姨和叔叔，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好，一直喜欢你。”

许母瞧着许曼曼哭，心里难受。

她护着她，“博宇，曼曼是个好姑娘啊！秦芹已经把自己交给国家了！她不会回来了！你总不能这样一辈子等下去吧？！听妈妈的话，跟曼曼结婚吧！”

压抑了太久，许博宇终于落泪了。

他深感无力，却依然坚持，“我等她，不管多久，我都等。”

许母气的捶胸顿足，泣不成声，“你又不爱她，干嘛这样折磨自己！”

许博宇红着眼，抬头，“我爱她，我怎么会不爱她，我只是不喜欢她那骄傲的样子，不喜欢她对我冷漠，不喜欢她太优秀......”

她像黑洞一样吸引我，我怕我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因为听信父母的话，让我流产捐骨髓给许曼曼，他日日都在后悔。

16

再次相见，是十年之后。

我从沙漠回来，身体出现一些问题。

高辐射导致我浑身无力，头晕，有些恶心。

不方便去医院，领导安排了军区的主任来。

快四十岁了，同事的孩子都可以打酱油


爸爸妈妈也夸她懂事，夸她优秀。

现在她却连盘子都端不住了。

“是我不好，我没拿稳，不怪芹芹姐的。”

许曼曼越是委屈，就显得我越尴尬。

好像是我故意为难她似的。

可能我以前脾气太古怪，大家都以为我很坏，欺负她。

也可能，她背着我，‘无心’说了很多有的没的。

婆婆心疼坏了。

她让许博宇赶紧给许曼曼包扎伤口。

一点儿的小伤口，却贴了大大的白色纱布。

饭菜都做好了，婆婆还拉着许曼曼，嘴巴里还在嘀咕，“好好的一双手，怎么就破了......”

她却没瞧见，我的手背上被热油溅红了好大一块。

......

6

所有人都坐下了。

凳子刚刚好，唯独少了我的。

我把汤端到桌子上。

汗水浸透了后背，遇上屋内的空调，一阵凉意。

转身回到了厨房，许博宇跟着走进来。

一支烫伤药膏出现我的眼前。

“一天涂三次，不会留疤。”

我瞟了一眼，没接，“不用了，谢谢。”

绕过他去刷锅。

换作从前，我定会感激涕零，以为他良心发现。

许博宇的药膏停留在半空中，他顿了顿，无奈的放下胳膊。

“博宇哥，快来吃饭啊！大家都等你呢！”许曼曼突然闯进来，她拉着许博宇往外走，随意的扭过头，对我说，“芹秦姐，你也来。”

我扯下围裙，来到饭桌前。

许曼曼刻意往许博宇身边挪了挪，给我让出位子。

我和他中间，夹着她。

7

“儿子，你给曼曼安排工作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婆婆开口闭口全是许
遭，终于得偿所愿。

我有女儿了！

她软软弱弱的躺在我的身边，我忍不住哭了。

梦寐以求，日思夜想。

这个曾经被无情剥夺的孩子又回到了我身边。

生完，我很虚弱，毕竟是高龄产妇，在医院住了七天院。

回家坐月子，每天都会有人来送东西。

他总趁着天黑放在门口，不留名不留姓。

土鸡蛋，红糖，婴儿的衣服包被，推车......

我爱人总想谢谢活雷锋，他蹲守了几次都没蹲到人。

只有我知道，他是谁......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