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态小说 其他类型 界面神入世修行中完结版云思贤云暖青
界面神入世修行中完结版云思贤云暖青 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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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彻撤不撤

    男女主角分别是云思贤云暖青的其他类型小说《界面神入世修行中完结版云思贤云暖青》,由网络作家“阿彻撤不撤”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夜深,昙蕊整理了一番这些日子以来发生过的事情。其实她早就知道自己绝非这具身体的主人。毕竟除开她脑中那些模糊的记忆片段外,她还拥有可怕的恢复能力。不说一个小女孩为何会拥有这样的恢复能力,退一万步说,倘若这恢复能力是她身体自带的,当初也不会昏迷得那样轻易。正当她梳理思绪时,忽然听见落叶被踩碎的声响。外面有人。且是她完全无法察觉到气息的人。但,没有敌意?昙蕊将信将疑地推开门,只见皎皎月光中,赫然站着一名面若冠玉的青年。许是今夜月色太温柔,他冷峻的面庞竟罕见地露出些放松的神态,素来幽深的灰瞳也被玉轮映出几分剔透的温柔。他对她伸手道:“缈缈,我带你回家。”……夜风潇潇。想象中温情的画面并没有到来,空气中反倒充斥着诡异的沉默。云音缈露出牙疼的神...

章节试读


夜深,昙蕊整理了一番这些日子以来发生过的事情。

其实她早就知道自己绝非这具身体的主人。

毕竟除开她脑中那些模糊的记忆片段外,她还拥有可怕的恢复能力。

不说一个小女孩为何会拥有这样的恢复能力,退一万步说,倘若这恢复能力是她身体自带的,当初也不会昏迷得那样轻易。

正当她梳理思绪时,忽然听见落叶被踩碎的声响。

外面有人。且是她完全无法察觉到气息的人。但,没有敌意?

昙蕊将信将疑地推开门,只见皎皎月光中,赫然站着一名面若冠玉的青年。

许是今夜月色太温柔,他冷峻的面庞竟罕见地露出些放松的神态,素来幽深的灰瞳也被玉轮映出几分剔透的温柔。

他对她伸手道:“缈缈,我带你回家。”

……

夜风潇潇。

想象中温情的画面并没有到来,空气中反倒充斥着诡异的沉默。

云音缈露出牙疼的神情:“曲常幽,你说话什么时候这么腻乎了。”

好看的青年被噎了一下,不动声色地收回手,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是眼神几不可查的游移了一瞬:“你全都想起来了?”

“嗯,想起来了。”

“哦。”

又是长久的沉默。

这对许久未见的夫妻看起来似乎不太熟的样子,相顾无言,场面有些尴尬和局促。

“你就没有什么想解释的吗?”

“你吃饭了么。”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曲常幽古井无波的表情出现一丝扭曲,云音缈坦然自若:“我就是觉得气氛有些沉闷想着打个招呼缓解一下,”结果更沉闷了。顿了顿,“你继续。”

“我继续什么?”曲常幽几乎是咬着牙挤出这几个字,“该你解释了。”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她从送穿越者回家讲到见到曲常幽后记忆复苏,而后端起一杯已经凉了的茶加热,啜了一小口,透过热茶蒸腾出的雾气看了脸色愈发凝重的男人一眼:“就是这样。”

沉吟许久,他忽然压抑着怒火道:“这么说来,你变成了谭鹤声名义上的女人?”

“……其实是明轩王的,而且现在我跟他们一点关系都没了。”额角蹦出一根青筋,云音缈忍了忍,“雪魄复苏不是小事,你能不能认真点?”

曲常幽脱口而出:“你回来也不是小事。”

他说这话时依旧板着脸,全然没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但在说出口后,瞬间闭上了嘴,有些悔恨地攥了攥手。

“嗯?”云音缈是迟钝,但不傻,闻言不禁挑眉,“你在乎我?”

她眉眼含笑,声音并不大,落在他耳中却砸得他脑海里一片空白。他只下意识地拢起袖,严肃得宛如面对一桩极难处理的案子。

“自然。你身为神,回九重天上自可将凡间所发生的一切当泡影。但那日你将屋内搅得一片狼藉,若你不回来,我该找谁赔偿?”

其实那日发现云音缈神魂出窍时,他简直如坠冰窖,甚至从未想过她回来的可能,只想将她遗留在凡间的躯体好好留存下来。

在接下来的整整一个月,曲常幽疯狂查阅古籍,这才在其中发现一丝蛛丝马迹,明白她并非功德圆满回归天界,而是出了意外。

好在她原先为他治疗时在他识海中留下过一缕神魂之息。这缕气息未灭,她便还活着,曲常幽也就从未停止过对她的找寻。

为了以防万一,他甚至在云音缈的手骨上用心头血结下溯源结,一旦有人偷取她的躯体,他就能第一时间追着溯源结找到她的所在,时空壁垒也无法阻隔它的联结。

云音缈当然不知道这些事,只当他真的因为这些小事耿耿于怀,毕竟在她看来他并没有掩饰的理由,无语地觑了他一眼:“你就这么点格局了。”

……她信了。曲常幽垂下眼,松了一口气的同时隐隐又有些失落。

“别发呆了,跟我去看看雪魄的情况。”她的话题转移得倒是轻巧,“那日她不知为何便苏醒了,我看不出她有什么问题,想着或许你见过她,能发现什么不对。”

曲常幽还在郁闷,抿着薄唇,不情不愿地道:“不,我没见过她。”

“圣女和国师没见过面?”云音缈奇道。

曲常幽看她一脸听八卦的模样,不禁叹了口气:“我们两国之间的关系素来不合,一般没有往来,何况那时我才十几岁。”

云音缈肉眼可见的有些失望。

“怎么?圣女身上有秘密?”

“嗯,她身上有魔气。”听到他提起雪魄,云音缈重新打起精神,“先前我以为是魔君杀的他,故而身上沾染了魔气。但在她苏醒之时,我分明看到那缕魔气钻进了她的身体。”

曲常幽沉吟片刻:“你的意思是,她与那缕魔气是共生的?她与魔君有关系?”

“还不能确定。”话是这么说,但云音缈显然十分怀疑,接着她又提起一事,“那雪魄,还给我一种十分熟悉的错觉。”

这话又不知道触到了曲常幽哪根敏感的神经,冷哼一声:“嗯,所以你就抱人家。”

“这你也知道?”

“我怎么不知道。”

当日他用水镜看得清清楚楚!

她怎么什么人都抱啊!

可惜云音缈并不能明白曲常幽生气的点,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他气多了她也习惯了,因而没管他,自顾自地把十万银票递给曲常幽看:“这些银票在景星能换吗?”

“……能。”

曲常幽还以为她忽然良心发现,想用银票哄他,心说虽然他不缺这些但她有心也好,结果手伸到一半生生又收回来,憋屈。

来这个世界后,云音缈一直没有自己的小金库,突发横财心情好得很,一点都不在乎曲常幽闹小脾气,反而高兴地踮起脚拍了拍曲常幽的头道:“那就好,明日我们就走吧。”

那只温热的小手碰到自己的脑袋时,曲常幽大脑里一片空白,微微的酥麻从她接触到的地方一直窜到尾椎,好半天都没能理解她说的话,半晌冒出来一句:“去哪?”

“不是你说的吗?带我回家。”


她心中一震,垂首,目光搜寻到浑身鲜血淋漓地躺在地上的妇人。

明明三日前,她仍一早起来,细细地梳理好鬓角,穿上最新最体面熨帖的衣裳送她出嫁,仍担心她被负,如今却因为自己惹得老仇家找上门来,奄奄一息地躺在湿冷的地上……

抬步,踏过刚冒出绿尖的草地,她在乔玉红身边蹲下,伸出手轻点在她的眉心,柔和的神力缓缓包裹住这具破损的躯体,为她缓解疼痛。

虽然这无济于事,育戈强行拔除后受伤最重的是神魂,他们的神魂濒临破灭,还在喘气不过是因回光返照。

但这无疑让乔玉红僵硬的躯体放松了下来,她似乎恢复了点气力,睁开眼睛定定地望着云音缈,欲言又止。

云音缈握住她举起的冰冷的手,轻声替她把话说了:“……我知道您早已发现我不是云音缈了。”

这样通透又爱女儿的母亲,怎么可能发现不了自己的女儿早已换了个芯子呢?

所以那声女儿才不曾出口。

“对不起。”沉默半晌,她才微微动了动苍白的唇瓣,吐出三个字来。

“这有什么可对不起的,”云音缈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您不是也没说我是妖怪之类的么?”

况且在相处中她感受过了乔玉红的温柔,至少出嫁那日,她说的话都是真心的。

哪怕她们之间始终有一分纱似的疏离。

“若不是你来,我们母女俩也该窝窝囊囊地死了,我是谢谢你的。”

云音缈抿着唇不说话,神识潜入她的识海,一面阻挡本能反扑的神识,一面疯狂补救着不断逸散的神魂。

她的时间不多了,可好像即便感受不到疼痛,她也明白这点。

她说了好多好多,似乎要将说不完的话都在最后一刻说完。

从贫穷却天真烂漫的少女时期,说到遇见当时有着一双亮晶晶的双眸的穷书生云思贤,再说到被抛弃后带着女儿寻到相府的无措。

她的话里始终没有恨,如同有了女儿便什么都是开心的事。

“音儿自小便很懂事。”她笑着叹气。

这大概是她胸腔中最后一口气了。

紧接着,她的眼神开始失去焦距,但她望向云音缈的方向,缓缓地道:

“你出嫁那日,桃花开得真的很好啊……”

掐诀的手已然快成虚影,如有人看得清便能发现她的手正微微颤抖。

就算千年前大战之时,她也未曾这样紧张过。

终于在最后一刻,乔玉红气息即将消匿于天地间时,一道金光猛然收束住她涣散的魂体。

这几乎是逆天改命的术。

这一记不甚起眼的金光几乎掏空了云音缈为数不多的神力,她一时气短,瘫坐在地。

早有预感到自己会魂飞魄散的乔玉红惊诧地在空中凝出半道虚影,她怔怔地看着云音缈,似乎猜出了什么,却已经无法开口。

云音缈掏掏袖口,又抓出一个小光团。

那光团放大成女子的模样,不是“云音缈”又是谁?

乔玉红先是惊讶,而后激动欲哭。母女二人久不相见,都是一副潸然泪下的神态。

“来世,你们会投去富贵人家。”做完这些动作,她连光这么坐着都觉得骨头缝里疼,但还是垂下眼,掩去痛苦的神色,坚持说完了,“我不欠你们什么了。”

“多谢。”看她们的口型,说的大概是这句话吧。

那看起来温柔到有些怯懦的妇人弯下身虚虚地摸了摸她的头顶,接着,与她的女儿一同化为流光。

紧绷的身体这才放松下来,云音缈咕噜一声瘫倒在地上,身体呈大字型躺下。

这时她才发现自己不知为何哭了,豆大的泪珠沿着脸侧滚落,又好像,闻到了一阵桃花香。

……

今日的事无疑给她敲了警钟,若不能尽快恢复实力,以后会有更多难缠的仇家找上门。

在尸山血海一般的相府中睡去显然不是明智的选择,可她如今连手指也懒得抬一下。

反正现在走了也会有人疑心相府的惨案与她有关,麻烦自己会找上门,不如省点事。

于是第二日,没有上朝的云宰相自然而然地引起了当朝皇帝的注意。

天下人大都认为陈凌岳是个仁慈懦弱的皇帝,他尚且年幼时先帝便意外驾崩,朝臣顿时群龙无首,身为太子的他便在仓促之中被推上了帝位。

而当时的他年仅九岁,堪堪学完四书五经,帝王之术区区沾了个皮毛。

他靠着前宰相的扶持稳定了朝政,又借着国师曲常幽的势制约云思贤,其实御下的手段基本没提升。

如今眼中钉似乎出了事,不管是关心臣民还是幸灾乐祸,合情合理他都该派人来看一下。

只是本来以为他最多身患重症,然而锦衣卫指挥使的回禀却令他惊得拍案而起:“此话当真?!”

“启禀皇上,此事千真万确。”

那锦衣卫半跪在地上,背上仍冷汗涔涔。

饶是他经历过大大小小的战役,也曾严刑逼供过不少奸细刺客,可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残忍的手段。

推开相府大门的一刹那,隐隐约约的血腥气顿时冲了出来,年纪小没见过血的险些当场熏过去。

指挥使还算镇定,心中虽然惊诧不已,可手仍是稳的。但当他看清地上那一具具皮开肉绽的尸体时,他依旧感到骇然,寒毛直竖,眉心也跳个不停,仿佛预知到这府内有恐怖的存在。

一路走过去,横七竖八的躺着的都是宛如被生生抽去筋脉的残破躯体,直到入了后院——

素雅的衣裳溅上了触目惊心的血迹,坐起来时衣摆的血都凝块了,显得有些僵硬。

苍白的少女在干涸的血液中缓缓坐起来,眼神不带一丝温度,明明笑着,神态甚至有些坦荡的天真,可就是这样的反差更让人觉得毛骨悚然:“你们是谁?”

锦衣卫们下意识便齐齐退了一步,连训练有素的指挥使都一下子屏住了呼吸。

偏偏那少女还抬起骨瘦如柴的手腕,一脸无奈道:“看样子你们是皇帝的人。有想问的我会告诉你们,但不要对外声张。不放心便将我押着走吧。”

“……那女子如今在天牢里?”

“是的。”

陈凌岳沉吟半晌,想起突然疯魔的北境王,右手握拳在手心中轻敲了一下,下定决心道:

“带朕去会会她。”


不合乎逻辑的地方太多,昙蕊一时不知从哪里骂起比较好。她深吸了一口气,“我想明轩王不会蠢到跟情敌的女人纠缠不清?”

她刚刚睡醒,眼角还带着迷蒙的湿气,说“女人”二字时黏糊糊的简直要勾丝——

不过这些都是谭鹤声眼中的情景,而若他仔细看,不难看出昙蕊眼中满是大写的“傻X”二字。

若非他早心有所属……不,瑞应王朝如今仍是一夫多妾,此间事了,纳她为妾其实也无伤大雅……

再度垂下眼咳了一声,谭鹤声逼迫自己回想雪魄的脸,这才压制住心头蠢蠢欲动的火苗,端给她一杯茶,高深莫测地笑道:“我自有安排,你只需要配合就好了。”

昙蕊将信将疑,一面想着一面无意识地接过茶水。

可杯壁刚沾到唇瓣,便觉得什么异常滑溜的东西钻了进去,快得她几乎来不及闭上嘴。

似乎是,活的?

意识到这点,她的胃里顿时翻江倒海,强烈的呕吐感涌上喉咙,可干呕半天却什么也呕不出来。

谭鹤声抱着手看着她狼狈的模样,直到觉得这些天在她身上受的气全都撒出来了,才假惺惺地弯下腰,擦了擦她的嘴角,怜悯地说道:“不是谭大哥故意想害你,但你信不过我,我也不敢信你。”

“你喝下的是我好不容易从日落国的蛊女手中要来的子蛊,母蛊在我手中。若不想受苦,就乖乖的。”

说完,他便带着满意的笑容站了起来,挥挥手道:“来人,给云姑娘更衣。”

志得意满的他并未看见昙蕊眼底流过的一抹暗色。

她是感觉到有东西潜入了她的身体不错,但紧接着就发现它死了。之所以干呕连连,是她无法接受胃里有个未知生物的尸体。

谭鹤声自以为制住了她,却不知她在将计就计,想知道他要做什么。

毕竟只有知道了他的计划,才能破坏啊。

两日后,流风节。

回雪流风,这是民间为了纪念雪魄衍生出的节日。在萧禹云和周况的默许下,一年办得比一年隆重。

若非雪魄,望都早在五年前便覆灭了。

因而在这个日子里人人皆平等,不管平日被人如何鄙夷的行当也在这天有了干干净净崭露头角的机会。

宝卿楼平素是达官显贵寻花问柳之处,虽被人唾弃,可歌舞确实一绝,在流风节,往往是由他们的花魁独舞一曲,纪念雪魄的救世之举。

前些日子周况略输一筹,被萧禹云寻了由头软禁在家,不得上朝,因而这日他才有逛逛灯会的闲暇。

正瞧着珠钗,惋惜雪魄在时未能为她亲手挽上发髻,忽然发现人群呼啦啦地往月弯河边涌去。

人都有好奇心,周况点了个一个侍卫:“他们去往何处?”

这侍卫除保护的职责外兼任了情报使,闻言立即道:“王爷有所不知,前些日子宝卿楼来了个新花魁,花容月貌冰肌雪骨,人人都说她是天上来的仙子。今夜是她第一次于人前献艺,大家自然想看这个热闹。”

周况听了嗤笑一声。什么仙子,庸脂俗粉比不上雪魄的一根头发。

但人都去了月弯河,街道上顿时空空荡荡,好没意思。

思量片刻,他拍板道:“走,我们去月弯河,看看这所谓的‘仙子’。”

月弯河原先是望都的护城河,后来望都人口渐多,往外扩了一倍有余,这河也便成了横穿望都的大河。

宝卿楼接待的都是显贵,多少得了些面子,在河中建了座水上楼阁,只在流风节开放。

说是楼阁,其实并没有顶,平日光秃秃的,只像个高出水面两米的大柱子,柱子四面镂空雕出云纹,牡丹穿插其间。到了流风节,便会在四方角落安上梨花木杆,撑起高悬的夜明珠和软罗轻纱,地上也会摆些造型别致的花灯衬托氛围。

楼阁两侧搭起高台,一共两个雅间,用来招待贵客,其他人只能在岸上遥遥欣赏。

周况去的晚,雅间本来被占了,但老鸨认出他的身份后,只跟其中一人说了几个字,那人自己就让出了位置。明轩王的人情,谁不想做?

高座软枕,前方的楼阁却久久没有亮起,只有四颗夜明珠幽幽的光华。

这新花魁好大的排面。周况等得有些不耐烦,正想派人去催,忽然看见远方飘来一团华光。

她自水面上掠过,撩起一道长而绵的水波,水波漾开,所过之处溅起星星点点的银芒,好似星辰碎落。

两道缥缈的烛火沿着她所过之处接连亮起。

足尖再度轻点水面,她直奔楼阁而去,裙袂飘飘,如同壁画中的飞天。

随着她落地,以她落足之处为圆心,一蓬粲然的光芒倏然铺满整个平台,波光粼粼的碎光升腾而起,映亮了她远山叠墨般幽深超然的眉眼。

刺眼的光芒悄然隐去,只留下平台上一圈又一圈宛如神秘图腾般的光轨,余下的似乎全被她纳入身体,她成了唯一柔和而醒目的光源,如同月神降落。

反弹琵琶。

她稍稍抬眼,那双眸子中盛满莹莹光辉,剔透若琉璃。

两米长的水袖却就化作缭绕的云水一般,却无法掩盖其分毫绝色,仿佛只是在承迎天上神女。

翔鸾舞了却收翅,唳鹤曲终长引声。

周况不自觉地坐直身子。

霓裳舞曲,她跳得中规中矩,可姿容气质均超凡脱俗,加上出场设计巧妙,无疑比往届花魁更勾魂夺魄。

一曲终了,台上光华湮灭,像是烟花耀眼一瞬后归于寂静。

突然暗下来,众人的视线陷入了短暂的黑暗。

百姓哗然,张望之际,宝卿楼华贵的花船已从远方驶来,再度吸引了旁人的视线。

周况却只想找到那个花魁。

他正准备吩咐下人找老鸨将花魁找来,却借着微弱的光忽然发现窗户边倚着一道倩影。

周况心下一惊,警惕起来。

似乎发现了他在看她,昙蕊回过头,明明是平视,却让人觉得她在睨着他:“若我没猜错,你是想找我?”

“你怎么知道?”

“若我没猜错,”她的笑意不达眼底,“你应当也觉得我与雪魄有几分相像。”


深秋落寞,天空中飘下细雨,落着满院枯寂。

谢如之托腮久久凝望着深灰色的天空,数着她在冷宫中独自度过的第六千四百四十二个日子。又或者说,第七百二十三天。

她分明已经死过一次了,死在雨夜,死在柳玉茹被册封为皇后的那个夜晚——和唐景,当今圣上死在了一处。

那根由她亲手刺进二人身躯的金簪冰凉的触感似乎还留在体内,一呼一吸间胸口隐隐抽痛,仿佛一次又一次提醒着她早已死去。

可一睁眼,她竟然又回到了刚被打入冷宫的那天。

那日她看见高高在上的新皇眼底蕴着的冷漠,看见他抿起的唇角和抑制不住的喜悦,又想起那根穿胸而过的金簪。

明明可以挣扎,可以让他想起曾经那些柔情蜜意,让他愧疚,可她忽然很累很累,那一瞬间,她想,也许是她杀了天子,罪无可恕,上天才叫她再活一次,再经历一遍那些苦苦等待他回心转意的日子。

“世间最易造假的就是真心。”她缓缓抚着胸口暗红色的骨笛,喃喃自语。

骨笛小巧,宛若小蛇吐信,这是她重活之后便出现在袖中的,许是因为过于诡异,那些宫女太监搜她身时没敢带走。

冷宫里除了她和先帝的废妃便没有其他活物,连只小鸟来了都呆不了多久,平日里也只好把它当宠物,与它说说话,怕太久不开口,话也不会说了。

可这日,竟听到外头一片嘈杂的脚步,初时以为与自己无关,再抬眼,却看到紧闭的大门被人推了开。

看清门口那人的一刹那,谢如之真以为自己被关了太久,终于疯了。

他怎么会来这呢?她等了他那么久他都没来,如今怎么来了呢?

丰神俊朗的男子遥遥看过来,两人相触的视线穿过十余年的时光,在这一刻,终于在寥廓的宫墙内相撞,若非环境不对,谢如之真有些初见时的恍惚。

定定地看了许久,久到死去的心脏忽然抽痛了一下,她才缓缓偏了偏头,终于意识到这不是幻觉,下了塌,几步上前,三拜九叩道:“民女,拜见圣上。”

她瞥见他不忍的神情,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看到她如今的样子,他在想什么呢?是想起曾经两人相处时,她从不唤他皇上,只爱直呼其名,还是想起她最不爱穿白色,满屋皆是华服呢?

唐景眼神闪烁,伸手要扶她,匆匆解释的模样像极了她第一次发现柳玉茹存在时:“朕已查明真相,爱妃受苦了。”——心虚。

他在心虚。

谢如之仰头看着他的脸,以为自己看错了,以为他回到了最爱她的时候,可怎么可能呢?最开始的相遇都是早有预谋的,他哪里爱过她呢?

张了张嘴,她居然想不出自己能说什么,只有轻轻将手搭在他微微颤抖的手上,勉强笑道:“谢陛下明察。”

笑里究竟多少嘲弄,多少寒意,不得而知。

几日后,前朝后宫无人不知谢如之复宠了,皇上日日去她的惠平宫,朝堂上甚至出现了劝皇帝不要独宠一人的折子。

这话传到谢如之耳朵里,只觉得好笑。

她不知道这一世究竟出了什么岔子,唐景竟然将她接了出来,给她安排的宫女太监和俸禄都按皇后的来,但她孤寂惯了,不知道怎么与人相处,如今有旁人在场时,还是不说话,人都走了,才和骨笛聊天。

在冷宫磋磨的这些年坏了她的根基,她的身子很凉,唐景夜夜都抱着她这个冰块,起不了别的心思,可他夜夜都来。

谢如之觉得他坏了脑子。不去陪他的柳玉茹,总往她这跑。

唐景下了朝又来看她,这次连折子也一并带来了。

谢如之一面替他理折子,一面淡声道:“陛下往后莫要如此,若传到前朝去,后宫不得干政的折子又要堆成山。”

“他们说他们的,与我何干。”比起五年前,唐景的眉眼深邃了许多,可满不在乎地笑起来时还是让人恍惚以为他仍是少年。

他在桌案前坐下,故作不经意地提起,“尚衣局还未把衣裳送来?”

“陛下说的哪件。”谢如之端来砚,撩起衣袖,露出一截苍白嶙峋的腕骨。

她亏损太过,短短几日养不回来,本来稍显丰腴的身子瘦的只剩皮包骨。

唐景下意识挪开眼,转头处理奏折:“那件苏绣。”

“昨日便到了。”

“怎么不见你穿?”

“……”

见她长久的沉默,唐景忍不住唤道:“如之?”

谢如之这才如梦初醒般,牵起唇角笑了笑,头却垂的更深:“陛下,我过了穿红戴绿的年纪了。”

“你年岁尚小……”话说一半,唐景才想起谢如之早过了二十,入冷宫时她才十九,出冷宫时却已经二十二了。

又是无话。直到夜深,唐景拥着她入睡,谢如之却如何也睡不着。

重生后每个夜晚,唐景死前不敢置信的眼神和钻心刺骨的疼痛便会一次又一次地入她梦来,反复提醒着她在度过本早已结束的人生。

她想过寻死,可又想再等等。

等什么呢?——唐景来到冷宫接她出宫的那日,她才知道她在等什么。

恨未竟,爱又怎么会消逝。

她确确实实还爱着他,爱到无时无刻想再度将他杀死在怀中,如同唐景年轻时对她发过的无数誓言。

负心人不该死吗?为什么她杀了负心人却要过着比死还痛苦的日子呢?

他不该死吗?明明杀了她的少年郎的,是唐景,是如今的唐景。

她在无数个夜晚幻想着少年的唐景忽然出现,延续她断了的梦,可真当唐景出现时,她又开始害怕,她害怕这不是她的唐景,更害怕这是她的唐景。

——即便在她出了冷宫,柳玉茹依旧稳坐高位。

她不明白也不理解,更不想去想她的唐景怎么会允许他们之间有第三个人。

谢如之复宠的第三个月,唐景没来。

第二日,柳玉茹承欢的消息传遍了宫中。


云音缈的大婚之日,恰逢桃花盛开。

乔玉红替她梳头之时神色惶惶,似喜似悲,梳子竟断在了发间。

她带着哭意:“日后若他待你不好……”

云音缈安抚地按在她的手上,柔声道:“我与他和离便是。”

外头这时有人喊:“吉时已到——!”

乔玉红泪流的更凶,话也说不出,哽咽着将一袭红装的云音缈送进轿子。

街道两侧粉霞团团,风载着花瓣旋转而下,悠然落在嫁辇的窗柩之上,又被她捻起,放在鼻端轻嗅。

她第一次闻凡间草木,觉得清香之余,又闻到一丝怪异的气息。这味道绝非凡间所有,熟悉且恶臭。

她下意识撩开帘子,目光在人群之中梭巡,却只见到一张张看热闹的喜气洋洋带笑的脸,似乎并没有什么异样。可放下帘子之后,那种被粘稠目光凝视的感觉忽然变得清晰了起来。

这绝不可能是她的错觉。

曲常幽不喜热闹,府邸自然也设在城外高山之上,常年被云雾缭绕着。

轿辇晃晃悠悠地被马儿拉向城外,城内的喧嚣慢慢淡去,而马车却在这时吱呀一声缓缓停下。

周围寂静得可怕,莫说人声,连马儿的呼吸、响鼻、马蹄哒哒声都没有,仿佛她一下子来到了一个完全没有生命的地方。

幻境结界。她的脑海中猛地浮现出这四个字。

身为界面神,对结界的掌控比谁都透彻,她清楚这结界的破解之法,然而有东西让她无法安心破解结界。

“魔……”她低低出声的那一瞬间,一柄巨大的镰刀嗤啦一下横切开整个马车,断那檀木简直如同切瓜砍菜一般灵便,只是没有出现蜋魔预想的鲜血四溅的场面。

“嗯?”蜋魔整体类似于人,只是面上长着如同骨头面罩一般的嘴,上肢镰刀状,下肢极为发达。变成这幅模样后他说话也有些困难,断断续续,“你的,反应,还是很快。”

难搞了,是曾经被她封印过的魔士。

云音缈啧了一声:“你也不赖。”

魔士已经相当于修士的金丹期了,要是过去都不够格入她的眼,可现在的她肯定不是魔将的对手。

不过,许是千年的封印削弱了实力,他如今的水平堪堪才到筑基中期,但也十分棘手。

好在结界之内自成一方天地,外界天道压制在这里对她是没用的,她的神力可以发挥到最大程度。

一瞬不瞬地盯着虎视眈眈的蜋魔以防他突然偷袭,云音缈十指翻飞飞快结印,一记雷霆悍然打出,却只在对方先前站着的地方落下一道焦黑的印记。

还来不及调转身形,身后劲风已至,她硬生生将身体折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避开蜋魔全力劈来的一刀,刀带起的风势削去了她大半截衣袖。

金银丝线翻飞,蜋魔正欲乘胜追击,却忽然发现自己的腿动弹得有些吃力。低头一看,却是云音缈操控着断了的丝线死死缠住了他的脚。

他有些恼怒,双腿发力,捆缚住脚的丝线便被一下子崩断。

可正是这么短短一刹那,一道雷光便瞬间突进,他视野都被那片紫色所映亮,急急侧身却没能完全避开,肩膀上硬生生受了一击,露出森白的骨茬。

“界面神……”他又气又恼,骨头面罩中溢出两股深紫色魔气,它们汇聚在他的背后,编织成一双半透明的昆虫翅膀,“你真的,惹怒我了。”

云音缈眉毛都没动一下,平静地捏诀控出一团闪烁的雷光:“我以为你本来就没准备让我们两个都活着离开。”

“哈哈,你说的,对。”蜋魔嘶哑地笑了一句,身后翅膀骤然扇动带起劲风,魔气包裹着骨刃如同箭似的直直地激射而来,破空之声有如布匹撕裂般脆响。

面对这样势如破竹的一击,她手中雷光已然蓄势待发。

足下发力,所踏之处顿时溅起一蓬小小的尘土,下一秒已然与蜋魔针尖麦芒似的直直对上,不避不让!

再说此刻,结界外,一身劲装的鸦羽一手摸着滚烫的结界,一手攥着一块明黄色的玉佩,一向古井无波的脸上竟然有了几分不安。

这结界是他按照国师的指导布下,按理来说只要用这块玉佩便能通行其中,可如今,他竟然无法进入。

他当机立断,放出国师赐予他的传音纸鹤,在其中交代了如今情状。

不到十息,灰袍男子竟已凭空出现在他的身后。

鸦羽早对曲常幽的神通有所了解,转身半跪行礼,却被一股柔风托起挪到不远处。

“别挡着我了。”

抬头见曲常幽已经上前,白玉似的手掌触碰上结界,顿时,外层的结界以他的手掌为中心,仿佛薄薄的冰层遇到火一样瞬间消融了,暴露出其下青中蕴紫的特殊结界。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

但这样特征鲜明的结界色彩,用脚指头想也知道它出自魔族之手。

结界滚烫,是里面的人交战的过程中灵力爆炸的余波撞击在结界上所致。

这至少说明无论他那位神秘的夫人是妖是仙,总不是肮脏的魔族,这倒令出生便对魔有着莫名憎恶的曲常幽对云音缈产生了微妙的认同。

他正欲出手相助,却忽然产生了一种如同被尖锐针尖正对眉心般的警惕,脑中铃声大作,令他还未加思考便直接拎起鸦羽的后领口飞身后退。

下一秒,看似坚固的结界轰然破碎,尖锐的灵气像飞驰的刀片一般擦过二人的衣角。

阵阵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鸦羽几乎无法睁开眼睛,而曲常幽神色如常,只是发丝被风拂动,如同一幅画活了过来。

风暴中心,云音缈满脸血迹半跪在地,手中灵气长剑雷光闪烁,直直地插进蜋魔大张的口中钉在地上,一击毙命。

破碎的红裳随猎猎狂风舞动,她似是早就料到曲常幽会来,毫不意外地拍拍身上的尘土站起来,几分揶揄几分讥讽:

“你来晚了,夫君。”

按照的脾气,他本来该说“尚未拜堂,称什么夫妻”。

可如今,鸦羽讶然地看见,他望着向自己走来的红衣女子,张了张嘴,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