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不食肉滋味，直叫人抓心挠肝。
这回子运气好，一宿弄来不少豆杵子。
这玩意吃的人不多，要不是物资缺乏到一定程度，谁会想弄着万一。
但苍蝇再小也是肉，总归还是有点荤腥。
一口杂粮贴饼子，褐色糊边带着焦香，出锅的炖菜肉香，菜浸了点油腥也不难吃。
四口子人围着桌子，嘴不停手不停，好些日子没吃这么好了。
“田娃，快点谢谢舅舅，要是没他你可吃不上这炖肉。”向美云提醒着。
田娃吃的正香，哪有功夫正儿八经的说谢谢，嘴里含含糊糊的出个音就算是谢过了。
向美云哎呀一声，也清楚知道弟弟为了这顿饭，费了不少心思。
给他多夹了两块肉，来补充一下消耗的体力。
“姐，你也吃，这么多呢，别舍不得，这又不花钱。”
末了，装菜的盘子底那点油花，都被田娃舔个干净，乍一看还以为盘子里没装过东西。
吃饱喝足，炕上一倒，任外面大雪纷飞，屋里总是暖的。
田卫东可没忘媳妇交代的事情，歇了会儿就套上那件军绿的大衣，带上皮帽子，还不忘把那双大棉鞋穿上。
向前进见状，忙起身问姐夫干啥去，这天外面多冷啊。
雪坑子一走一跌跤，弄不好得出意外。
田卫东笑呵呵的说：“你姐让我去买点煤，这冬天不烧煤哪过得去啊。”
打点好自己个儿，田卫东就拿着个面口袋出去了。
向前进寻思，十块钱能卖不少煤，光让姐夫一个人去，没个搭把手的也不好。
隔着糊这一层透明塑料布的窗户往外喊话：“姐夫，我跟你一起去。”
公社离得远，积雪又深，每走一步都得在心里衡量，别一脚踩踏空了。
栽个跟头能直接让雪埋了。
“姐夫，从前都是我不好，让你们替我没日没夜的操心。”
“后面的日子，我一定认真改掉之前的坏毛病，我也出份力改善家里的情况。”
田卫东对向前进的印象谈不上好，也谈不上坏。
他也年轻过，虽然没有向前进这么刺头，但他心里也懂。
向来都憨厚老实的他，听到向前进说这番掏心窝子的话，脸上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两个人并排走在雪地里，尽可能的把脸往衣领子里缩。
减少与外界冷空气的接触，只露着一双眼睛看路。
到了公社，发现来买东西的人还不少。
田卫东摸了摸兜，拿出那张十块钱，忍不住叹息一声。
这年月物资不多，赚的钱用来生活也紧巴巴的。
一块钱都要掰成两块钱花，什么都要尽可能的物尽其用。
这要是口袋里鼓鼓囊囊的，他也想给自己换一件新的棉大衣了。
他身上穿的这件，还是当初跟向美云结婚时买的，这都过去多少年了，里面的棉花都板结成块了，保暖功能很大程度上是心理作用。
来到柜台前，田卫东把那十块钱拍在玻璃柜上：“给我来十块钱的煤，不要碎渣子，来整块的。”
柜台里站着个四十来岁的大姐，拿起钱举到半空，仔细的瞅了瞅，摸了摸。
然后就吩咐人去装煤。
向前进自己手里还剩下几毛钱，难得来一趟公社，空着手回去枉费这一路的冷冷呵呵。
公社里的东西还算齐全，但是七毛钱也确实买不了什么。
“姐，这个糖怎么卖？”
大姐瞅了一眼摆在玻璃柜里，用彩色糖纸包着的糖。
“这糖是国外进口的，忒贵，不如给你来点白冰糖，味道都差不多。”
向前进心里一窘，这国外进口的糖，不也是甜的吗，凭啥卖那么贵。
回想活在21世纪的自己，物资已经很丰富了，公社都被取缔。
糖这种东西，只有过年过节才买点，平常日子谁吃啊。
看着姐夫在那边装煤，向前进拿出几毛钱买了一小袋冰糖揣进兜里。
十块钱的煤有不少，且公社卖东西从不缺斤短两。
那一袋煤拎起来，还挺沉。
一人在前扛肩膀上，一人在后拖着底。
想着回去还要走那么远，向前进就想看看有谁是骑着车来的。
说不定能顺路捎一段，可是站在公社门口，左瞧瞧右看看。
一辆二八大杠自行车都没有。
田卫东心里想着家，每次向美云让他出来买东西，都证明家里囤的快用没了。
看今天这天气阴的都能滴出水来。
田卫东很清楚家里的媳妇和孩子，都等着他把煤带回去。
“前进，咱们快点走吧，不然天黑都到不了家。”
向前进点了点头，两个人交替着背着那一口袋的煤往家走。
大兴安岭太靠北，天黑的早，还没怎么着太阳就落山了。
一旦等到天彻底黑下来，这路就不敢走了。
一脚下一滑，身子向后一倒，指不定骨碌到哪里去了。
两个人像是心思相通，都不由的加快了脚步，想赶着太阳落山之前回到家。
这走得快，脚下就踩不稳，向前进好几次感觉脚底下踩到了硬石头块，硌的脚底板生疼。
田卫东走在前头，像是摸着石头过河的泥菩萨。
“姐夫啊，回头我......”
向前进后面的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走在他前头的田卫东，突然脚下一滑，就来了个老太太钻被窝！
人仰着倒在雪地里，向前进赶紧把手里的煤袋子撇开，去拉摔倒的田卫东。
田卫东也吓了一跳，慌里慌张的还没等拽住向前进的手，脚下又一滑。
朝着路一边的斜坡下滑，仗着身上穿的厚实，磕着碰着倒也不觉得疼。
田卫东一边往下出溜，一边喊：“前进，别管我，把掉出来的煤块装好，那都是花钱买的。”
向前进四下瞅瞅，确实是有几块半巴掌大的煤块掉出来了。
可煤到底比不上人的性命金贵，向前进随手捡了两块丢进口袋里，就挥着胳膊往斜坡下面走。
顺手还捡了一根树枝子。
等他下来，才发现姐夫的脚扭伤了。
老人常说下雪天别轻易出去，这大雪一盖，雪下头什么玩意都有，磕着碰着只能自认倒霉。
向前进搀扶着田卫东，把他的胳膊架在自己的肩膀上。
斜坡大概有个三四十度，不下雪的时候上去下来不成问题，如履平地。
可是这一下了雪，想要上去就有点难了，更何况田卫东还扭到了脚。
走上去是不太可能了，向前进只好改了一下策略，蹲下身来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向美云轻声答应，晚上下雪的话确实温度会降低。
要是炕烧的不够热，盖多少被子也不管用。
反而会被两三层的棉被压的喘不过气来。
临睡觉之前，向美云真的在灶膛里多加了点柴火。
也把煤炉子烧的旺旺的，就算外面下着鹅毛般的大雪，屋里面也是暖和的。
“姐，姐夫，要是没别的事情，我就睡觉去了。”
向美云点点头，钻被窝之前还不忘倒一杯水放在枕头边的凳子上。
煤炉子点着，炕也烧着，睡到半夜就得渴，放在凳子上伸手拿起来就能喝两口，不用下炕。
向前进回到自己的屋里，伸手进被子里面暖和和的。
想起今天没少走动，这要是脱了鞋，那可是生化武器啊。
向前进不敢掉以轻心，找来了自己的洗脚盆，从半人高的大缸里舀了水。
又跑到姐姐屋里，借了些热水。
田娃睡在两个人中间，只露出个小脑袋来。
“舅舅，你这是要干什么啊，大晚上的还要刷牙洗脸呀。”
向前进往盆子里面倒着热水说：“洗脚，不然被窝都熏臭了。”
田娃一听赶紧用手误住鼻子，好像已经闻到臭脚丫子的味道。
向前进也很无奈，男人嘛，代谢快，还容易出汗。
要是不勤洗洗涮涮，那身上的味道感觉太酸爽了。
这年月家里要想用热水就得在炉子上烧，哪像后来发明的热水器，二十四小时想用热水随时都可以。
懒得跟田娃继续在这里闹，也为了不打扰姐姐姐夫的休息。
向前进端着洗脚水就回了自己的屋。
这年月里，没有电脑手机，到了晚上自然也没有什么娱乐项目。
听收音机反倒是一种乐趣，调到适合的频段，就能听听广播，又或者是曲艺杂谈。
不至于到了晚上屋里静悄悄的。
洗完了脚向前进也立刻钻进被窝里，他这个房间可没生炉子。
以姐夫一家每个月的收入，目前只能点得起一个炉子。
好在身下的炕是能散发一定热量的，关键是姐夫也叮嘱了姐姐，让今天晚上把炕烧的热一点。
只要钻了被窝，外面是什么温度跟他就没什么关系了。
向前进躺在被窝里，虽然他生活在新时代下，接触更先进的电子设备。
但是眼下对于他这种触摸过未来高科技的人，是近乎原始的生活。
不过他也能信手拈来。
上一辈子他的人生不算圆满，多多少少有些遗憾。
比如没能像胆大心细的那帮人，抓住发家致富的机会。
到死也只是做着一份月入几千块的工作。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那份工作还算稳定，让他顺利干到退休，每个月也能领上两三千的退休金。
既然重新来一次，他就得抓住曾经没有抓住的机会。
好让重来的人生不再有遗憾。
甚至可以去寻找自己的真爱。
上一辈子娶的老婆，不是自己喜欢的。
那个女人对他也谈不上爱。只能说两个人为了结婚而结婚。
好在婚后生活举案齐眉，相敬如宾，虽然也有些小吵闹，却也走到了最后。
没有成为最终对方的挚爱，却也有了亲情。
这一世让他重来，他就得追寻之前的没有得到的遗憾。
这一次的人生就像开卷考试，答案已经呈现在眼前。
不用去过分验证自己的判断，就能够得一个不错的分数。
想着想着向前进就进入了梦乡，做了一个让他不愿意醒来的梦。
直到一声巨响，让他彻底从梦中惊醒。
昨天夜里的一场雪下的太大了，上一场雪的雪都还没有化干净。
新的一轮雪又来，年久失修的屋顶，终于是撑不住那么大的重量，塌了。
好在塌的不是他这屋，是姐姐和姐夫的屋子。
姐姐姐夫的屋子中间隔了一段，是更靠西的那一间半个屋顶塌了。
这年月发生的房屋塌陷，不算什么稀罕事。
每年到了雨季，要是碰上了一场大雨，连着下上一天一夜，不知道有多少户人家开始担惊受怕。
害怕自己的房子第二天就变成筛子，到时候外面下大雨，屋里下小雨。
雨不停就没法收拾。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就是今年夏天，他还帮一个婶子去修了房子。
与其说是修，不如说是重新盖，整个房子只剩下唯一的主梁没坏。
剩下的木头早就因为年头的原因腐朽断裂，甚至有的地方被虫蛀。
没想到这样的情况，今年他们家也遇上了，向前进赶紧穿好衣服来到西屋。
看这样子应该就是刚刚塌的，向美云被吓傻了。
还好塌的是西边这一半，要是东边的他们一家三口估计就被压在下面了。
“姐，你先把田娃抱到我房间去，我赶紧把这里收拾出来。”向前进催促。
田卫东的脚还没好利索，向美云也不敢让他帮忙。
回过味来，抱着还光屁股的田娃，来到向前进休息的房间。
“乖，先在你舅舅的被窝里躺一会，妈妈跟你舅舅把屋子收拾一下。”
田娃也被刚刚的动静吓傻了，缩在被窝里不敢吭声。
等到向美云回来，向前进已经开始在混乱的场面中梳理头绪。
紧挨着的邻居也听到了这边的动静，房子塌了谁都不高兴。
但是现在最主要的是赶紧把混乱的现场，弄得干净立整点。
这样才好考虑下一步。
村子里懂盖房的人过来一瞅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立刻吩咐人，就近去找一根好木头，来做新房的主梁。
一听要换主梁，向美云看了一眼田卫东，他们俩人这些年攒下来的钱，多不算多，少不算少。
但那也是他们安身立命的本钱，本来以为房倒屋塌这种事，不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没想到今天就碰上了，这要重新盖，怎么着不得花个大几百呀！
向美云真有点舍不得，可是这房子是庇护所，不盖又不行。
田卫东攥着向美云的手说：“钱总能赚回来的，房子就重新修吧，修大一点。将来咱们还得靠这房子，给田娃娶个媳妇呢。”
“我这腿脚马上就好了，好了之后就能上班了，钱咱们慢慢再攒。”
有了田卫东这一番话，向美云也不再犹豫了

向美云站在桌边，看到弟弟又走神，连忙用手肘撞了一下田卫东。
“你瞅瞅你瞅瞅，这小子又不知道心里想啥呢，刚才就闹过这么一出了。”
一想到小舅子救过自己一命，田卫东恨不得要成了他的死忠粉。
换了以前，向美云要是这么说的话，他都还能在旁边附和两句。
但是现在他不：“不管你弟寻思啥，至少脑子是活泛的。”
“只要不犯法，就让他想去呗，这两天要是没你弟弟，咱家能吃上这个啊。”
正说着话，突然有人来了，向美云透过窗户一看，发现来的人是许广志。
两家关系一向都不错向美云赶紧出屋迎着。
“广志叔，你咋过来了？”
许广志笑呵呵的说：“这不是趁着今天有功夫，想让你家那口子给我打两个柜子。”
木匠的活向美云了解的不多，但是基于对自己男人的了解，打个柜子应该不难。
许广志一进屋，看到他们四口人正在这吃饭：“哎哟，看来我这来的不是时候啊。”
说完话才注意到躺在床上的田卫东，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是又说不上来。
“这是咋的，啥时候了，咋还得炕上躺着呢？”
许广志这么一问，田卫东就把昨天扭到脚的事说了。
许广志也跟着紧张：“没找个大夫看看，就自己处理能行吗，我这还寻思让你给我打俩柜子装东西用的，料都给你备好了，看来你这没十天半个月下不了床。”
田卫东一脸的不好意思：“广志叔，你要是不着急的话，等我好了再给你弄。”
许广志含糊着说：“倒是不着急，那等你啥时候做好了，告诉我一声，我再过来取。”
许广志正准备走，眼角余光突然注意到不锈钢盆里炖的泥鳅。
“炖泥鳅？从哪儿弄来的，这时候还能逮着泥鳅？”
许广志看着这一屋子的几个人，田卫东的脚扭着了，不可能是他去。
向美云一个女人，也不可能在这个天气跑出去折腾。
田娃那就更不可能了，几岁的孩子懂什么？
唯一能这么干的，就是向前进了。
向前进一声不吭。
许广志也看出来了，就是他抓的。
“前进，我有个事儿，想让你帮帮忙，你乐不乐意？”
向前进一听这话，连忙问：“啥事啊，广志叔。”
许广志思索片刻说：“我明天可能要进山，缺个搭手的，你跟不跟着一起啊，到时候逮着东西五五分。”
“你要是不愿意要东西，咱们带着去集上卖，换来的钱也五五分，怎么样？”
向前进听完他说的，顿时有一种两个人心有灵犀的感觉。
手里的窝头一下子就不香了：“广志叔，你进山打猎，愿意带着我？”
“我可提前说好，我没打过东西，你让我下河摸个鱼还差不多，进山打猎那活太技术了。”
“技术归技术，你就说你愿不愿意去？”许广志问。
看广志叔都给自己递橄榄枝了，要是再不答应，可就过这村没这个店了。
“去，我就当玩去，行不行？”
向前进本以为广志叔能点头，可他却摇着头说：“那不行，你以为进山打猎是玩啊。”
“要不是我家那小子感冒，我也不找你。”
向前进其实也有心进山找找机会，但人贵在自谦。
况且他是真的没打过猎，首先怎么做，其次如何安排，最后怎么收尾，可谓是一问三不知。
“那我就听叔的安排呗，进山打算逮点啥，鹿还是狍子？”
大兴安岭的山里头啊，最不缺这两样。
“那谁知道，今天上午我进山下了几个兽夹子，看看明天早上能不能有缺根弦的。”
按照现在的气温，不论是鹿还是狍子，中了捕兽夹子就是等死。
不过，人都不好活的年月，更何况那些畜生呢。
就这么着答应了广志叔的安排，他人一走四口子人继续吃饭。
“广志叔这是想要捞偏财啊，山里的玩意弄不好会丢命的。”
田卫东这么一说，向美云立刻紧张起来。
前进是家里的独苗苗啊，这要是进山有个三长两短哪行。
“前进啊，要不还是别去了，山里头现在是什么情况，不好说啊。”
对此，向前进倒是没多想，笑着说：“这冬天没啥大事，反正有广志叔呢。”
下午，向前进背靠被子垛，手里捧着个搪瓷茶缸子。
里面的茶水还在冒着热乎气，这样的日子是自在，但是没奔头。
田卫东也在炕上歇着，没事就翻翻报刊，打发一下无聊的时间。
入了冬，东北的白天就短，吃了晌午饭过不了多久天就开始黑了。
“姐夫，你说我要是把打猎来的东西，拿到集市上去卖行不行？”
“唯一的投入就是时间和力气，一旦有人花钱买，那就是纯赚。”
田卫东听了一耳朵，笑着说：“咱们这有富裕的人家吗，谁想吃自己就进山了。”
向前进啧啧两声，觉得姐夫想的也对，确实如此。
不过，人一到了冬天就容易犯懒，不是所有人都有那么超强的行动能力。
反正明天跟着广志叔进山，就当是提前考察一下未来的市场。
先去卖东西，看的是顾客需要什么，他在卖什么。
不然也赚不到钱。
等到后期掌握了买家的心理，卖家就可以提前供应东西。
最好是能够让买家省心省力，一站式购物。
想要做生意就得想客户之所想，急客户之所急，让花钱的人有一种回到家的感觉。
想着想着这天可就黑了下来，又到了该吃晚饭的时候。
看着姐姐又开始为家里的几张嘴忙碌，向前进也跟着出一份力。
“姐，明天是集，要是我跟广志叔卖了钱，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我给你带回来，要不要头花还是给你裁点布你做个新衣裳穿。”
向美云摇着头：“你要是真赚了钱就拿回来，好好存着，不用给姐花。”
但是向前进不这么想，他忙前忙后不就是为了让姐姐和姐夫能过上好日子。
不然他费心费力干什么？
“不行，你想要什么，明天我给你买回来。”
这话不知怎么的就传到了田娃的耳朵里：“舅舅，我想要个小飞机，你明天能不能给我买回来，长大了我要当开飞机的宇航员。”

顶着零度以下的寒冷。
向前进在树上趴了近三十分钟，要不是出门前多套了一条毛裤。
怕是不可能抵御得了这个温度，可即便如此裸露在外面的皮肤，还是被冻的没有知觉。
再加上人类天生对大型猛兽动物的恐惧。
双重折磨之下，迫使向前进不得不想一想接下来的应对方法。
首先他得确定这只老虎为什么要趴卧在这里。
以前向前进也没少看动物世界，听闻老虎的交配时间大概是从十一月份到来年的二月份。
眼下正值这个时候，难不成是这头老虎到了该交配的时候，所以才冒着严寒也要跑出来。
向前进一边想着一边思索着自己接下来逃跑的路线。
不论下面那一头是公的还是母的，处于发情期间的猛兽性格都会比较暴躁。
越是到这个时候越不能激怒，不然真的就成老虎盘中餐了。
还没研究出逃跑路线的向前进，忽然发现趴卧在树下的那只老虎动了。
要么说人家怎么是万兽之王呢，那悠闲的步伐实在是叫人羡慕的很。
就好像是在逛街一样，一点儿都不带紧张害怕的。
本以为这头老虎放弃了他这个猎物，向前进终于看到了可以从树上下去的希望。
谁知下一秒从另一边又冒出一只老虎，向前进恨不得给自己来一个嘴巴。
早知今天是二虎争地盘的日子，打死他他都不出来。
不过一般人也没有这么好的运气，能看到二虎相争的场景。
此时此刻的向前进，心里还想着，如果这两只老虎打起来了，那么另一只失败了，会不会成为盘中餐？
不过他好像还没听说过老虎会同类而食。
第二只老虎的个头明显要比刚才那只大一些。
向前进突然替第一只老虎捏一把汗，这摔跤运动员还讲究一个同重量级呢。
但是令向前进想不到的是，那一头壮一点的老虎采取迂回的方式，小心翼翼的靠近。
过了好一会，幻想中两虎相争的激烈画面并没有出现。
反倒是第一头老虎突然大吼一声，虎啸声震得整棵树都在晃动。
向前进下意识的抱紧了树干，免得自己掉下去，成了这两头老虎的盘中餐。
那头更壮一点的老虎，在另一头老虎周围徘徊，还不停的用鼻子嗅着。
一看这架势，向前进突然明白过来了，刚才追自己的那头老虎，一定是只母老虎。
后面来这一只是公的，果然是又到了动物们繁衍的季节。
不过有一点向前进还是挺羡慕老虎的，人家就生活在大兴安岭之内，无拘无束。
任凭外面的社会怎么变迁，对它们来说不过是毫无影响。
不过向前进现在也懒得感慨这么多了，这俩玩意不在乎外界的变化，他得在乎。
突然那只公虎跑动了两下，朝着那只母老虎飞扑过来。
就差一步，公老虎就要趴到母老虎的背上来完成一次生命的大和谐。
偏偏那只母老虎，不知怎么回事，朝着那头公虎吼了一声。
毕竟是有求于人家，得看人家的兴趣和意愿，公虎半路刹车。
向前进明白过来，那只母老虎估计是没看上这头公老虎，不想跟它接触。
最后那头公虎悻悻而归。
看完了这一场大戏，向前进才想起来自己要干什么。
他不是要找机会摆脱这头母老虎的追踪吗。
怎么还看上热闹了？
甚至还为那头公虎感到悲伤，都是百兽之王了，想留下自己的孩子还是那么困难。
谁让有史以来公的就没有那方面的能力。
不然从古至今为什么男的一定要娶老婆，不就是指望着女人，可以替他繁衍后代。
当然这么想也不尽然，比起繁衍后代，更多的人会觉得那是两个人爱情的见证，夫妻感情的纽带。
不过这都是人类对繁衍生息的美化，动物之间不存在这种考虑。
那头公虎被驱赶走之后，剩下的那头母老虎绕着树下转了三圈，突然抬起头凝视着抱着树干瑟瑟缩缩的向前进。
朝他哈了两口气以后转身朝着更幽深的密林走去。
这一幕全都被向前进看在眼里。
忽然他反应过来，或许这头老虎根本就不是为了要捕杀他。
而是感受到周围还有一头老虎的存在，所以刚刚它在树下一直趴卧着，只是为了保护他。
向前进不知道他的这个想法是对还是错，但首当其冲的是他要赶紧从树上下来。
要是不趁着现在老虎都已经走远下来，保不齐后面又冒出什么东西来。
向前进搓了搓手，小心翼翼的，一点一点从树上退了下来。
距离地面差不多还有一米多高，向前进一鼓作气直接从上面跳了下来。
只听嘶拉一声，向前进赶紧用手去捂住自己的大棉袄。
可到底还是晚了，就看着那白花花的棉花映入眼帘。
狍子没打到，还差点丢了命，好在上天有好生之德。
没让老虎把它当成一顿饭，可到底还是损失了一件大棉袄啊。
不过林子里的捕兽夹子已经都放好了，接下来只需碰到充满好奇心的傻狍子，就会有收获。
向前进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一边走一边四下瞅瞅。
在这之前，他从来没有想过能与老虎，还是野生的老虎如此近距离接触。
看来以后进山打猎得多加小心了。
一直走到大路上向前进才把悬着的心放回肚子里。
等他走回家时，天色已经不早。
向美云已经开始琢磨着晚上吃什么了，看到弟弟回来，第一眼就发现他的棉袄破了个大口子。
俗话说得好，长姐如母。
所以向前进，注意到姐姐的面色微变，就知道她肯定看到棉袄上的破洞。
下意识的用手去捂，然后很狗腿子的呵呵笑着。
向美云就知道弟弟是这个德性，所以也不奢望他能在外面安分守己。
“你这是干什么去了啊，又登高上树了。”
向前进嗯了一声，但是又怕姐姐生气，又补充了一句：“我不是故意要上诉的，我是为了保命，你知不知道我今天在林子里面碰到两只老虎。”
向美云不信他这话，她在这里生活快三十多年了，从没见过什么老虎。

向前进抓了抓头发，在姐姐面前还是要憨一点才好。
“姐，就两三毛钱。不贵，将来等我娶媳妇儿，肯定不差这一包糖的钱。”
向美云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村女人，没有什么太大的本事。
在厂子里有一份工作，对她来说已经是很好了。
如今这年头赚钱不容易，既没有别人八面玲珑的本事。
就只能从牙缝里省钱，不然一发工资就大吃大喝，后面的日子怎么过。
田卫东看着向前进说：“你呀，现在没家，没孩子，自己光棍一个人，赚多少就花多少，等你结了婚有了孩子，你就不敢那么大手大脚了，不过我替田娃谢谢你啊。”
这一声谢谢，其实是有双层含义的，但是男人与男人之间，不像女人那么感性。
向前进手一挥：“姐夫多大点事，时间不早了，我也回去睡觉了。”
从姐姐屋里出来，一转身就看到灶台上小盆里装着的那些玩意儿。
向前进决定明天起个大早，去河套边上溜达溜达，看看能不能有什么新发现。
他今天真的是累坏了，回想上一辈子，他也没练成八块腹肌。
如今他能重来，可得把自己的身子骨练得壮实一点。
往被窝里一躺，紧绷的神经一下子就松懈了
还没来得及畅想一下以后的生活，向前进的呼噜就已经起来了。
田卫东还没睡，一听到小舅子的呼噜声，忍不住笑：“美云，这回要不是前进跟我一起去，我可能就回不来了。”
向美云洗脚水盆：“我就跟你说过，我这弟弟人不坏，就是年轻心不定，看你下回还背着他说坏话不。”
田卫东笑而不语，第二天天一亮，向前进打着哈欠起来。
没听到外面有什么动静，况且他今天要赶早，一分钟都不敢耽搁，要想家里吃好喝好，他也得出一份力。
里三层外三层的套好衣服，就端着那一盆东西，离开了家。
等向美云起来准备下点面条吃，忽然发现弟弟没在家。
这小子又去哪儿了？
田卫东耸耸肩：“腿长在他身上，他想去哪咱们还能拦得住，不过那么大的人了肯定丢不了。”
也不知道弟弟什么时候回来，向美云下面条的时候，还是把他的那份煮上了。
向前进一大早上就孤身一人，来到了河套岸边。
水面上只结了一层冰，虽然有雪覆盖着的，实在架不住人在上面走。
只能捋着岸边寻找好东西。
豆杵子的那点儿内脏人吃不得，但是对于别的东西来说，那就是珍馐美味。
昨天吃的是草里蹦的，今天就来点水里游的。
沿着岸边走了一段距离，向前进目光如炬，还真让他找到了踪迹，蹲下身来看着那几个有小拇指粗细的眼。
就知道那里头一定有好东西。
把盆里的内脏挑了一些出来摆在那儿，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把里面的东西引出来。
豆杵子的内脏味道难闻的很，估计那小玩意儿闻到味道，肯定会跑出来。
人都吃不饱更别提那些动物了。
既然这能有，往前走肯定还有。
向前进只要发现类似的小眼，就在边上留下引诱的饵。
等了半个多小时，还不见有动静，向前进就有些坐不住了。
他以前只听说过熊啊蛇呀要冬眠，这泥鳅难道也冬眠吗。
又在寒风中等了一会，一条泥鳅都没见着，有食都不吃，一定是傻泥鳅。
虽然嘴上这么叨叨着，但是向前进也不甘心。
心想上一回抓豆杵子还等了一宿呢，这才过去半个钟头，还早着呢。
这早上没吃饭就出来了，又走了这么远的路。向前进肚子早就咕咕叫了。
这要是春夏秋季节里没有大雪，说不定还能在河里摸条鱼，生火烤着吃。
现在别提鱼了，连西北风都喝不着。
向前进把心一横，其实他做了两手准备。
除了要用豆杵子的内脏把泥鳅引出来，还有一个法子，那就是掘地三尺。
冬天河面结冰，冰下的水也是冷的，泥鳅可撑不住那样的低温。
必然会钻进泥土里，勉强过冬。
眼看快到中午了，豆杵子的内脏都已经冻成一坨。
向前进决定不再等了，把别的后腰的小铲子拿出来。
就开始在有眼儿的地方掘土，铲了两铲子还不见泥鳅的影子。
向前进继续深挖，直到看到土里有什么东西在动，他这才停下动作。
为了不让泥鳅继续往深里钻，向前进直接上手去抓。
逮着一条就赶紧向外拉扯，揪出来后扔到盆里。
冬天的泥鳅不像夏天的泥鳅那么有活力，丢进盆里也不怕它跳飞出去。
就这样沿着河岸边一直挖个不停，直到抓了半盆的泥鳅，向前进这才心满意足。
现在又不是大饥荒年，进山沿岸找点野味，还是挺容易的。
这一小盆泥鳅，要配上一块老豆腐，再加点自家发的大酱，炖出一锅来能香掉鼻子。
端着这一盆泥鳅往家里走，还没进家门，就听听姐姐在院里喊。
“老田，你等会出去找找前进，这一大上午他干嘛去了，马上就要吃中午饭了。”
向前进赶紧推门进来：“姐，我回来了。”
向美云在院子里抱着柴火，看到弟弟回来，赶紧走过来。
“这一上午干嘛去了，不见你人影，快点进屋吃饭了。”
看着姐姐出来拾柴火，就知道这饭其实还没做呢，看来回来的正是时候。
向前进赶紧把那一盆子泥鳅端到到姐姐的面前。
“姐，咱中午吃炖泥鳅行不行？”
向美云看着那一小盆的泥鳅，再看看弟弟就知道他这一上午去干嘛了。
就为了这点东西，让自己在冰天雪地里冻了一个上午。
应该说他傻，还是说不聪明啊。
向前进不傻，姐姐说的这两句话，哪句都没夸他聪明。
“姐你看我都弄回来，这玩意一死就臭了，我跟我姐夫给这玩意儿开膛，姐家里还有豆腐吗？”
向美云点点头：“有，不过都成冻豆腐了。”
向前进不挑，能有的吃就行，只要是姐姐的手艺，做出来的都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