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一点都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
哪怕是上一世，陈默接触过的女生也很少，更何况即将要面对的是曾经的白月光。
一步。
两步。
宋雨薇似乎有所感应，头渐渐低了下去。
“宋......”
陈默微微张嘴，却不料宋雨薇突然站起身，拉着王静怡的胳膊就往外面去了。
这是......什么情况？
陈默和王静怡都有些发懵。
等着看好戏的方天磊瞬间垮脸，心道，“宋雨薇也太不懂事了！没看到默默要和王静怡告白了吗！”
作为讲台左右护法之一的周迎则松了口气，对宋雨薇的感激之情无以言表。
随后，他走到陈默旁边，咬牙切齿道，“你不是说你和王静怡连朋友都算不上吗？一下早读你就来找她啊！”
陈默眨了眨眼，一脸无辜道，“路过啊我，上厕所呢要去，你在说啥？”
“呵呵，你坐后排，上厕所不应该走后门吗？”
“我今天就想走前门，我以后都走前门，做人就是要光明磊落！”
“......”
周迎陷入了沉思，这话听着是歪理，仔细一琢磨似乎又散发着熠熠光辉。
然后，陈默从前门走出，佯装上厕所去了。
路上，他忽然想到，自己为什么要当面跟宋雨薇说呢？
今天是星期五啊！
晚上用手机给她发个消息不就好了！
既能防止泄露，还能避免尴尬，简直一举两得！
上课铃声响后，英语老师赵海燕手拿课本，快步走上讲台。
环顾一周后，她吹了吹扩音器的麦克风，说道，“class begins!”
“stand up!”
“古德猫宁~~踢缺~~”
“sit down。”赵海燕说完后，立马看向宋雨薇，接着说道，“雨薇，报一下各个组现在的积分。”
宋雨薇闻言，从英语课本中间拿出一本笔记本，随后，站起身念了起来，她的声音清脆有力。
“第一组25分。”
“第二组18分。”
......
“第十一组22分。”
随着时间推移，一股不祥的预感在陈默心头涌出。
积分制度是英语课独有的奖惩机制。
全班70名同学，除了两位周迎这样“跳出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的左右护法之外，其余68名学生以4人为一组，平均分为17组。
无论是主动举手还是随机点名，只要回答正确，视问题的难易程度加1-3分。
一周结算一次。
积分最高组每人获得由赵海燕个人出资奖励的10块，积分最低组则要在下周的英语晚自习表演一个节目。
陈默并不喜欢做抛头露面，人前显圣的事情，之前一直是靠其他两位组员奋力拼搏，所以才不至于吊车尾。
但现在的情况却大不相同了。
前不久刚进行过座位调换，他的两位前桌是班上唯二的美术生。
再加上他的同桌方天磊，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班里英语最差的一批人都聚集在这了！
“第十六组15分。”
“第十七组......6分。”
6啊，真是6啊！
陈默笑了一下。
因为他们就是17组。
唯一只有个位数积分的组。
四人面面相觑，除了陈默，那三个家伙已经在想推谁出去上台丢脸了。
赵海燕清了清嗓子，说道，“这两节是这周最后的英语课了，积分落后的组可要加油了。”
在点谁已经不言而喻了。
“你们俩是男生，到时候你们去吧。”婴儿肥脸蛋的前桌徐佳颖，突然微微扭头说道。
“凭啥啊！”方天磊压低声音抗议。
“就凭那6分都是我们俩得来的。”另一个组员说道。
方天磊瞬间闭嘴。
没办法啊，理亏。
他扭头看向陈默，贱兮兮道，“默默~，你唱歌好听，你去吧，你去唱《修炼爱情》，迷死王静怡。”
陈默没有理他，缓缓举起了手。
赵海燕本来还在犹豫该叫谁回答黑板上那个句子的句式结构，看到陈默这个从来都没主动过的人竟然举起了手，不由得眼前一亮。
“陈默，你来。”她面带笑容。
除了对强者包容外，对于想进步的学生，赵海燕同样友善。
但，方天磊并不觉得陈默是想进步。
他一定是疯了！
他难道以为老师会给他一点不知死活的“勇气”分？
“As is known to us，knowledge is power.这是一个什么句式？”赵海燕指着黑板上的句子问道。
“As引导的非限制性定语从句。”陈默脱口而出。
方天磊宕机了两秒后切了一声，“编的还挺像模像样的。”
“非常好，说的很准确哈！”赵海燕的声音都比平时都高了几度。
方天磊：不是哥们，你真会啊！
哪怕是宋雨薇，表情也有些动容。
这道题不算难，但要说的这么准确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你能翻译一下这个句子吗？”赵海燕接着问道。
陈默没有犹豫，回答道：“众所周知，知识就是力量。”
“非常好！大家给陈默一点掌声！”赵海燕认为，对于这种平时不爱回答问题的学生，就应该多给予一些鼓励。
教室里顷刻间掌声雷动，其中当属方天磊最卖力。
“雨薇，给他们加五分。”赵海燕边说边示意陈默坐下。
此话一出，瞬间引起了教室各处的广泛讨论，就连五星上将麦克阿瑟都表示：从没有人一次性加五分。
陈默心里莫名舒畅。
嗯，偶尔人前显圣，还是蛮爽的。
“咳咳，以后表现突出的我多加两分。”赵海燕解释道。
有了这项规则，同学们举手答题更加积极了，在16年，一周十块的奖励，对于小县城的高中生来说还是颇具吸引力的。
接下来的两节课里，陈默三番四次举手，企图挽回积分落后的颓势，但赵海燕不可能一直叫他，所以陈默只能怂恿方天磊举手。
这小子一开始还扭扭捏捏，但拿着陈默告诉的答案获得夸奖后，手就没放下来过。
这特么就是当好学生的感觉吗？
太爽了！！！
陈默牛逼！！！
方天磊废了后就轮到派徐佳颖和另一个组员上。
......
临近下课，赵海燕看向宋雨薇，说道，“说一下各组现在的积分吧。”
“第一组32分。”
“第二组26分。”
......
“第十六组21分。”
“第十七组......20分。”
随着宋雨薇话音落下，陈默四人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彻底被浇灭。
是的，他们以1分之差的微弱优势，喜提倒数第一的宝座。
“徐佳颖，你是组长，抽空和你的组员们讨论一下下周一晚上表演什么吧。”说完，赵海燕带着东西离开了教室。

《父亲写的散文诗》这首歌由董玉方作词，许飞作曲并演唱，发行于2016年6月。
描述的是父亲将自己的一生奉献给女儿的故事。
第二年，李健老师在《歌手》舞台上将这首歌改编并翻唱后使它彻底爆红。
重生归来，见到几年前的老爸老妈，陈默感慨万千，于是便有了唱这首歌的想法。
“你听过这首歌吗？”
“没什么印象，我平常只听tfboys的歌。”
“我好像听过，应该是暑假那段时间出的吧。”
“......”
听到台下同学的窃窃私语，陈默淡然一笑。
高中生大多只听时下流行的歌曲，喜欢的歌手也是诸如Jay、林俊杰、邓紫棋这样的当红歌手。
而且，班上百分之九十都是女同学，涛氛男孩的拥趸占据着最大的比例。
许飞这样的歌手在这些大咖面前实在太小众了。
“要开始了雨薇，你还写作业干嘛？作业有的是时间写。”王静怡用胳膊肘推了推还在做题的宋雨薇。
然而宋雨薇却像是没有感觉到一样，仍然自顾自的做着阅读理解。
讲台上，陈默学着老师们的样子，吹了吹麦克风。
而后，舒缓深沉的旋律从他口中飘出：
“一九八四，庄稼还没收割完......”
“......明天我要去邻居家再借点钱，孩子哭了一整天呐，闹着要吃饼干，蓝色的涤卡上衣......”
“......”
16岁的陈默声音还有些稚嫩，但他闭着眼，父母养育他二十多年的一幕幕在他脑海中浮现。
还记得三年级那年，班主任推销一部三百块钱的学习机，本来是自主选择购买与否。
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他谎称老师说一定要购买。
电话那头的父亲沉默许久，说了一句没钱。
但到了下午，父亲便开着三轮车把钱送过来了。
他现在还记得很清楚，当时老父亲递钱的手指上面是一层又一层的老茧，裂开之后还未痊愈又会长出新茧。
后来他知道，那时候家里实在太困难了，那三百块是向大伯借来的。
“......这是我父亲日记里的文字。”
“这是他的青春留下，留下来的散文诗......”
唱着唱着，他声音逐渐沙哑。
赵海燕神色动容，她就是一名八零后，陈默唱的几乎就是她与父亲的往事。
那时候的条件比现在差远了，要是没有父母的辛劳付出，她无法想象，自己如何才能考上大学，走出这个偏远的小县城，最后成为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
“......想一想未来，我老成了一堆旧纸钱。”
“那时的儿子已是，真正的男子汉......”
陈默的声音越来越大，仿佛独处在落日余晖下歌颂父亲的伟大。
讲台下本来准备看乐子的同学感觉自己的灵魂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她们的精神跟随着陈默忧愁的嗓音起伏，沉浸在他的所思所想当中。
饶是故意装作不在意的宋雨薇，也难以克制的抬起头，怔怔出神的看着台上的少年。
“.......那片土地，曾让我泪流不止！”
“它埋葬了多少人心酸的往事——！”
陈默身子弯曲，用尽全身的力气，最后一个音符在他呜咽声中落下帷幕。
但他仍沉浸其中，无法从哀伤的情绪中脱离出来。
许久之后，不知是谁开的头，狂风暴雨般的掌声在教室里蔓延开来。
“我想我爸了......”
敏感一些的女生偷偷抹起了眼泪。
陈默缓缓睁开眼睛，眼角的泪渍还没有干。
他没有因为在大庭广众之下哭泣而感到羞愧。
这是为辛劳付出的父母和过去不懂事的自己而哭。
赵海燕缓过神来，赞叹道，“陈默，从现在开始，老师就是你的粉丝了。”
“但是......”她顿了顿，补充道，“咱们一码归一码，上课的时候你可还是要保持上周那种状态哟。”
台下的同学们瞬间笑了起来。
陈默微微点头，越发佩服这位时尚的英语老师了。
她是懂怎么去调节气氛的。
“让我们再次以热烈的掌声感谢陈默同学带来的精彩演唱！”赵海燕带头鼓掌。
“谢谢老师，谢谢各位同学。”陈默有礼貌的朝着赵海燕和同学们鞠了一躬，然后放下手里的扩音器，接着便走下了讲台。
窄窄的过道两边，女同学们的眼神里大放异彩。
这位沉默寡言的男同学好像和想象中大不一样呢！
“太牛逼了默默！听的我都想认你当干爹了！”方天磊握紧双拳，神色激动。
虽然又让陈默装到了，但作为好兄弟，他与荣有焉啊！
“好啊，先叫一声听听。”
“滚啊，我开玩笑呢。”方天磊推搡一下。
“咳咳，表演也结束了，大家收收心，赶紧进入学习状态吧。”赵海燕出声提醒道。
她很清楚，一般娱乐一下之后，学生们很难把状态拉回来。
这也是她选择把表演时间放在晚自习，而不是白天上课的时候的原因。
陈默长呼一口气。
是啊，既然这件事解决了，那就该收收心学习了。
他翻开初中数学，按照上面的例题和图解一个知识点一个知识点的参悟起来。
方天磊无意间瞟到一眼，差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靠陈默，人家英语老师刚刚才夸完你，还要做你的粉丝，你下一秒就在她的晚自习看看数学？”
“语文老师不是说过吗？晚自习写什么作业都行。”陈默笑道。
“好好好，你拿语文老师的剑斩英语老师的官是吧？”方天磊伸出手指，对着陈默指指点点。
突然，他猛地发现，陈默那本数学课本上写的竟然是“二次函数的性质”！
“我怎么记得这好像是......初中的东西？”
陈默也不遮掩，直接翻到了封面。
《九年级——下册》
方天磊愣了好一会儿，“不是哥们，你重塑金身呢，从九年级开始卷我？”
陈默扶额苦笑，“我是真不会啊，你能不能教教我？”
“你还想迷惑我！”方天磊瞪大了眼睛，扭过头去，不再理会陈默。
陈默的数学虽然算不上好，但方天磊不相信他连“二次函数”的性质都不懂。
擦边进的尖子班也是尖子生啊！

拿到手机后，陈默回到了自己房间。
他暗自庆幸这个时候家里已经装了WiFi了，要不然还得撑伞去堂哥家里蹭网，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解锁后他打开扣扣，里面的消息铺天盖地弹了出来。
方天磊:
陈默！原来你的目标不是王静怡，而是宋雨薇啊！
你什么时候和她在一起的！！！
这么大的喜事你敢瞒着我！
太不够意思了！
不过你也是牛逼啊，不显山露水，两个月时间就悄无声息的把校花给追到手了！
等回学校了，人少的时候记得教我。
短短几句话，震惊之情都快溢出屏幕了。
陈默大脑宕机好一阵子。
我不是被婉拒了吗？
而且这家伙怎么知道我跟宋雨薇的事的？
陈默的第一反应就是鞋拔子脸，但仔细想想，她应该是不知情的。
虽然嘴巴可以骗人，但一个没有受过特殊训练的人，她的眼神和微表情是做不了假的。
陈默读研时研究的课题正是“微表情”，他观察过曾方红，可以肯定她这一次绝对没有看到过纸条里的内容！
于是，他立马回了过去：
你在说什么啊？
这些毫无根据的假消息到底是谁告诉你的啊？
网速很快的方天磊立马回复道：
哟哟哟，你还装，群里面都有人看出来你们俩用的是情头了。
陈默:
群？什么群？
他立马打开设置了免打扰的班群，结果里面只有稀稀拉拉几个问作业的消息，并没有人讨论他跟宋雨薇的事情。
方天磊:
哦，我想起来了，你不在那个唠嗑群，等着，我去给你截几张图你就明白了。
陈默皱起眉头，似乎有那么一点印象。
当初建班级群的时候，有人提议再建一个没有老师的八卦聊天群，陈默觉得无聊，便没有加进去。
没想到......
趁着方天磊去截图的时间，他点开了王静怡给他发来的消息。
陈默，你们俩有意思吗？
都已经在一起了还叫我帮你，一会喜欢，一会又不喜欢的，我是什么很贱的人吗？我是你们play的一环吗？
愤怒.jpg
一回到家，看到群里的讨论时，她都快气炸了。
陈默耍她，她可以理解。
为什么连宋雨薇也瞒着自己！
她也发消息质问宋雨薇了，但她还没有回，应该是还没有上线。
看完内容，陈默拍了拍小脑瓜子，让自己尽量冷静下来。
陈默:
我想你可能是误会了，我和她根本就没在一起。
王静怡没有秒回，于是陈默接着点开了周迎的对话框。
周迎:
哈哈，是我误会你了，我的好兄弟。
你都和宋雨薇都在一起了，她和王静怡关系那么好，你帮我说说好话呗，到时候请你吃饭。
呵呵，陈默冷笑一声。
不是喜欢狡辩吗？
现在獠牙露出来了吧。
陈默选择已读不回。
因为他会让周迎知道自己和宋雨薇并不是那种关系的，现在去解释只会越描越黑。
这时，屏幕上方弹出了方天磊发来的消息。
（图片）
（图片）
......
一连十几张聊天记录的截图，陈默从上到下，一张张点开。
在彻底消化完里面的信息之后，陈默彻底沉默了。
对，陈默沉默了。
事情的起因和经过大概可以这样描述：
放学后，到家早的网瘾少年们火速上线，激情讨论最近隔壁班某某某和某某某又分手了，某某某在打游戏的时候网恋了一个少萝。
然后......鞋拔子脸.曾方红突然说宋雨薇的头像和陈默的头像好像是情头。
吃瓜吃到自己身边的人，容易躁动的少男少女们一下子兴奋起来。
刚上线的方天磊见此情景，猛地回忆起陈默和王静怡传纸条，以及那天下了早读之后的事情。
他顿悟了！
难怪陈默那家伙自从开学之后就时不时的往宋雨薇她们那个方向看。
原来那家伙喜欢的不是王静怡，而是宋雨薇啊！
接着，他在群里开始疯狂输出自己的观点。
再经过众位同学的添油加醋和捕风捉影。
陈默和宋雨薇俨然成了一对表面上毫不相干，背地里卿卿我我的小情侣。
同学们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这两个人，隐藏的太深辣！
此时此刻，陈默反复点开自己和宋雨薇的头像。
一个是国产动漫《画江湖之不良人》里面的角色“李星云”，一个是爆火花旦“迪丽热巴”。
他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
这两张头像为什么可以定义成“情头”？
他们俩甚至不在一个维度啊！！！
陈默千算万算，没想到最后还是栽在了鞋拔子脸和自己的好兄弟手里。
他默默点开键盘，给方天磊回了个表情包。
陈默：凸(•̀_•́)凸
方天磊：？
陈默：快把我拉进那个群。
事已至此，他决定向所有人澄清这个误会，不然事情还是会朝着从前的方向演变。
难道根本就不存在什么蝴蝶效应？
还说是自己这只蝴蝶的翅膀振动的幅度还不够大？
很快，陈默进入了群聊。
见到当事人露面，群里面瞬间就安静了不少。
但还是有人很快跳了出来。
小书不会章鱼杀：@沉默是金，平时看着话不多，把妹技术一流啊。
陈默微微皱眉，这话多少有些阴阳怪气了。
虽然没打备注，但通过网名，他很快便判断出了这人是谁。
孙宇书，高二15班七个男生之一，长得高高瘦瘦，戴着一副金丝眼镜，听说家里有点小钱，平时下课最喜欢叫上三两同学去打羽毛球。
因为打球的时候颇具绅士风格，人长的也比较帅，所以在学校里很受女生喜欢。
当然，这里的绅士风格是在和女生对线的时候。
如果是和男生打，他会毫不犹豫的使出各种炫酷的爆杀，在旁观女生的赞叹声中将对手的道心彻底击碎！
陈默以前和他的交集并不多。
眼下这种情形显然有些怪异。
他正要回复，宋雨薇突然给他发来了消息。
宋雨薇：在吗？

三四节课是陈默最爱的历史，再度看到“地中海”发型的历史老师，让他有种莫名的亲切感。
在相同的时间维度里，喜欢的事物在心理上的感觉总是更容易流逝。
下课铃声还没响，教学楼就隐隐有躁动的趋势。
“提前两分钟下课，快去吃饭吧。”历史老师颇为慷慨。
冲！！！
对于大多数男生来说，一路上的障碍除了蜿蜒转折的地形之外，莫过于喜欢牵着手并排而行的女生。
她们有时比高山更难逾越。
不过，陈默并不在意这些。
因为他从不向食堂狂奔。
在他看来，勺子在不锈钢饭盒里经过剧烈碰撞后产生的“叮呤哐啷”的声音，以及背后女生偶尔传来的嗤笑，实在是......
太不体面了！！！
“陈默，你吃饭怎么不带碗？”徐佳颖从他身边走过时，瞥见他两手空空。
“我的碗一直放在食堂......而且，磊子会帮我打好的。”陈默微微扬起头。
对，这是一种炫耀。
帮忙打饭这种事情，放在大学里面，足以让室友之间拜为义父。
但这里是高中，陈默才是义父！
“哦~~~好羡慕你啊，方天磊人怎么这么好！我都有点磕你们俩了。”
虽然最后一句不太中听，但果不其然，徐佳颖投来了羡慕的眼光。
随后，她接着说道，“吃完饭早点来教室，我们商量一下节目的事情。”
陈默伸出手，做了个“ok”的手势。
来到食堂，方天磊早已在老位置等候多时。
他总是那么快，除了与学习有关的事情，什么都快。
“青椒鸡蛋，不错吧。”方天磊指着陈默饭盒里的菜说道。
陈默竖起大拇指，这是食堂里为数不多能吃的菜了。
“陈默，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吃到一半，方天磊突然抬头问道。
陈默心里咯噔一下。
这家伙该不会知道我之前暗恋宋雨薇了吧！
不是，谁告诉他的啊！
王静怡还是宋雨薇？
这家伙嘴巴没个把门的，什么事情都会捣鼓出去的！
“咳......你指的是什么事情？”陈默略带紧张的反问道。
“当然是你背着我偷偷学习的事情啊！要不然那些英语句式结构，用法什么的你怎么都会了！”
方天磊激动的差点把嘴里的饭喷出来。
陈默也太不够哥们了，原来不止是今天早读当着他的面背单词，背地里早就偷偷学起来了！
听到这话，陈默松了口气，随后嘴角浮现一抹笑意。
在他粗略浏览了英语课本之后发现，上一世读研的时候查阅文献的经历没有白费，除去口语和听力之外，高中英语的语法对他来说其实并不难，甚至有点简单。
而且，单词里面还有不少重叠的部分。
谁说重生者什么都不记得的，重生者可太好了！
“刚学的，我都是刚学的。”陈默对着好兄弟安慰道。
“刚学的也不行！你这是对我们革命友谊的背叛！”
陈默见状，表情渐渐严肃起来，说道，“磊子，好好学吧，还有，我让你劝你妈去体检，你听进去没有。”
方天磊不知道自己以后会面对什么，但陈默知道啊！
他不能看着那些不幸重蹈覆辙！
方天磊第一次见他这么正经，立马收起玩世不恭的样子。
“出啥事了陈默？你要跟我讲啊。”
“滚犊子。”陈默气笑了，方天磊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确实，突然劝别人的父母去体检，多冒昧啊。
也就是两人的关系在这里，换做别人，恐怕已经打起来了。
“看来得想别的办法了。”陈默暗暗想道。
吃完洗碗，两人在食堂的小卖部买了点零食之后往教室走去。
男生干饭的速度远超女生，十几分钟后徐佳颖才和肖红梅拉着小手回到座位。
“周日晚上就是英语晚自习，你们俩去表演节目吧。”
“我和陈默贡献的积分最多，应该你们俩去才对！”方天磊反驳道。
“可是我们什么都不会啊，你跟陈默一天唱到晚的，正好去上面展示展示。”徐佳颖连忙解释。
她和肖红梅只会画画，总不能上去表演这个吧？
方天磊思索片刻后指着陈默说道，“让陈默一个人上就行了，我不想抢他风头。”
陈默：？
早读唱歌的人分为两种，唱的好听的和自以为唱的好听的。
陈默属于前者，方天磊属于唱的难听的。
他不想上去的原因很简单。
如果他也上去，两相对比之下，陈默会装到的啊!
“那就陈默吧。”肖红梅也投出了自己的一票。
少数服从多数，陈默有些无奈。
他没想到自己这个贡献最大的人反而要去抛头露面。
尖子班和普通班放假的时间略有不同。
普通班分大小周，第一周上六休半天，第二周上五休一天半，陈默严重怀疑万恶的打工制度是从这里延伸出来的。
尖子班更惨，两周才放一次，且仅有一天半的时间，周日晚上还得去上晚自习。
星期五下午只上三节课，分别是两节不痛不痒的语文课，和一节每周一次，且到了高三就会自动变成其他任何科目的体育课。
酣畅淋漓的运动之后，陈默出了一身的汗。
他有个习惯，上完这节体育课先回宿舍冲个凉水澡。
第一个目的是想干干净净的回家。
第二个目的是等他老爸。
放学这个时间段，开三轮拉客生意比较好，他要等他老爸多拉几个人。
而且，少年人面子薄，上一世他不好意思让别人知道他老爸是个开三轮的，即便是回家，也要让他老爸把车停在人少的地方。
擦拭完身上的水渍，陈默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裳。
天色渐渐阴沉，学校里的人也走的差不多了。
他背上书包，锁好宿舍门后往楼下走去。
刚出宿舍楼，天空突然“轰隆”作响，几滴雨点拍打在陈默脸上。
“完蛋，这是要下大雨啊！”
想到自己的伞锁在了教室里面，陈默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走出校门，穿过三两小巷。
一辆红色的破旧三轮车正停在一棵十几米高的大樟树下。
这是父子俩约定的地点。
见到儿子出来，陈树根松了口气，随后，他将三轮车在狭窄的空间里辗转腾挪。
“你先上来，要下雨了。”他朝陈默说道。
陈默嘴唇紧闭，弯腰抬脚，坐到了缠满了透明胶带的海绵座椅上。
五分钟后，三轮车艰难的掉好头。
“老爸，你以后就停校门口吧。”
“没事，这里挺好的，夏天还能乘凉。”
陈默久久未语。
轰隆——
大雨倾泻而下。
三轮车发动机的声响伴随着雨滴击打顶篷的声音，像一头迟暮的老牛在喘息。

李明辉笑容满面的把方天磊父亲送出了办公大楼后，看了眼手上的银色腕表。
晚读已经过去十分钟了。
于是，他挪动脚步，往教室走去。
作为二中学生口中风评最好的省级优秀教师，哪怕今晚没有他的晚自习，他也会照常巡视学生的学习情况。
来到教室门口，他狭小但锐利的眼神透过门上的圆孔，像雄鹰一样扫视而去。
“周迎那小子低着个头在干什么？”
“晚读都开始十分钟了，张宇书还在跟后面的女同学讲话！”
“还有廖鹏，背单词还要拿个篮球在脚下拍是吧，不没收他几天他不长记性啊。”
“嗯，陈默不错，以前摇头晃脑，嘴巴叽里哇啦的不知道在念些什么东西，现在认真多了。”
“徐佳颖嘴巴怎么鼓那么大？”
“好哇，曾方红连书都不打开，发呆到现在？”
......
一顿偷瞄下来，李明辉脸色阴晴不定。
他推开门，向着刚刚开小差的几位同学看去。
这像一场猫抓老鼠的游戏，几人反应很快，瞬间收敛起来。
接着，李明辉走到周迎身后，不动声色的往他抽屉里瞄了几眼，见没什么异样，重新绷直了身子往廖鹏那边走去。
“篮球拿过来。”他伸出手。
廖鹏像是蔫了的花，不情不愿的抱起脚下的篮球，“老师......”
李明辉从他手里拿过来后，严厉道，“期末进步五名还给你。”
廖鹏脸色惨白。
随后，李明辉一手拿着篮球，走到陈默身旁时见他背的如痴如醉，心中不由得又多了几分肯定。
正要继续往前走，左侧的曾方红突然叫住了他。
“老师......”
“怎么了？”李明辉弯下腰，轻声问道。
“......”
陈默用余光瞟了一眼两人，随后眼皮狂跳。
“鞋拔子脸该不会是要恶人先告状吧！”
“不怕不怕，是她有错在先，大不了挨顿批。”
读书的声音很大，陈默没法听清他们的对话。
几分钟后，李明辉扭头看了眼陈默，但什么都没说，然后就走上讲台坐了下来。
“这这这......好像很严重啊?”陈默暗道一声不妙。
“如果是简单的批评，应该当场就会说了，未知的危险还真是吓人啊......”
“不就骂了她几句么，应该不至于叫家长吧。”
其他什么惩罚陈默倒是不在意，可把他老父亲叫到学校里面来挨批的话，他是绝对无法接受的！
“如果这笔养的敢往我头上泼脏水，我一定跟她鱼死网破！”
......
铃声一响，教室里瞬间安静了下来，尤其是迫于班主任威压才背书的人，早就念的有气无力了。
“早知道不来尖子班了。”方天磊小声吐槽。
主要是他也没想到二中的文科尖子班水分这么足，四百多分就让他擦着边混进来了。
现在是跟又跟不上，玩又玩不爽。
李明辉离开之后，英语老师赵海燕踩着高跟，“哒哒哒”的走了进来。
她今天穿的是咖啡色韩系长裙，内搭一件白色衬衫。
对此，陈默只能说，英语老师果然是所有任教老师里面最时尚的。
她笑脸盈盈，五官向四周舒展，望着陈默所在的小组，明知故问道，“今天是不是有小组要表演节目啊？”
“17组！”有人直接喊了出来。
对于高中生，尤其是尖子班的学生来说，这可是不可多得的娱乐活动啊！
大家心里都清楚，这种环境和设备，哪有什么专业性极强的表演，也就图一乐呵。
只要在上课时间不做跟学习有关的事情，哪怕17组的人表演的再拉跨也会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
“你们准备了什么节目？”赵海燕眨着眼，很是期待。
“陈默要唱歌！”
方天磊眉飞色舞，两只手掐着陈默胳膊，一个劲的往上拉，想让他站起来。
“哇哦~~”女同学们跟着起哄。
哪怕是一个重生者，面对洋溢着热情的少男少女们，陈默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他心脏怦怦直跳，有种想立马冲上去，但又始终挪不动步子的感觉。
赵海燕双手下压，示意大家保持安静，“小声点，别的班还在上晚自习呢。”
随后，她看向讲台旁边的周迎，“去我办公室把扩音器拿过来，就在我桌子上面，你应该知道哪个是我桌子吧？”
周迎点了点头，起身往办公室跑去。
他当然知道了，作为各科老师的跑腿，对于办公室的布局早就了然于胸。
没办法，这是左右护法的宿命。
“你要唱什么歌？先上来搜伴奏吧。”赵海燕对着陈默说道。
16年教室里已经装上了希尔沃电子黑板，上课之余，不少同学会在上面点歌。
不过，多数情况是某些逼哥的专场。
他们通常会点上一首深情的rap，然后装作无人在意的样子，站在讲台旁边跟唱，默默享受台下女生的尖叫。
事后则头也不回的回到座位，仿佛被伤的很深。
“不用了老师，搜不到。”陈默站起身。
“你要清唱吗？”赵海燕有些惊讶。
设备只有小蜜蜂扩音器，还选择清唱？
是真的找不到伴奏还是对自己很有信心呢？
同学们和赵海燕的想法一样，对于陈默的表演越发期待了。
几分钟后，周迎拿着扩音器回来了。
“把门关上。”赵海燕叮嘱道。
其他班的自习体验还是要考虑一下的，万一被投诉了，她也不好向教导处交代。
“大家给点掌声！”赵海燕走下讲台，把位置留给陈默。
哗哗哗——
同学们很是配合，一时间掌声雷动。
陈默离开座位，缓缓向前，拿起讲台上的“小蜜蜂”后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不去尝试搜索伴奏不是因为他想装逼，而是确实搜不到！
那首歌虽然已经发行，但陈默打算唱的是李健老师的翻唱版本，要在2017年的一档音乐类综艺节目上才会出现。
“对不起了李健老师。”他心中默默想着，然后缓缓睁开眼睛，说道，“各位同学，接下来我要表演的曲目是《父亲写的散文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