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客的名字提不得，是这王府的禁忌。
可偏偏有不长脑子的，自己往刀口上撞。
我素来喜欢穿戴朴素，杜绝铺张浪费，是从小养成的习惯。
和这王府的奢侈格格不入，却成了春云这等小人攻击我的把柄。
我往常不喜生事。
不代表我怕事。
春云顿时吓白了脸，却还伸着脖子冷笑。
“上官瑶，说到你的软肋了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根本就不在王爷身上，你嫁进王府三年，心里还想着那个剑客带着你远走高飞呢……”
下一刻，我抄出袖子里的短刀抵在她脖子上。
“我想什么不重要，可你的小命保不保得住，就不一定了。”
我眼里闪过杀意。
短刀用力一寸，春云的脖子见了红。
一瞬间，真的想彻底永绝后患。
可身后却传来鼓掌声。
“多日不见，王妃果然还是好身手。”
我愣住，霍长诀站在身后似笑非笑望着我，眼里没有怒意，却是久违的欣赏。
我收回短刀，把春云扔回他怀里。
“王爷的人，自己管好了，若是下次再口不择言，就别怪妾身的刀剑不长眼。”
那天我到底是没能出去。
霍长诀把我的马车收回，让人锁住了房间，直到晚上才来找我。
“瑶瑶，白日里你抄刀的样子真是又美又飒，仿佛当年的你。”
我面无表情的注视着铜镜里的倒影，并不起身，语气冷淡的开口：
“王爷来错地方了，春姨娘的房间不在这儿。”
整个王府都知道，春云才是王爷的新宠。
至于我这位王妃，早就失宠不受待见了。
霍长诀唇角翘起，他蹲下身接过眉笔，一下一下的轻轻帮我描眉。
“瑶瑶，你何必说这种话来气我，你难道没发现春云和你长得有几分像吗？”
“她不过是我找的一个，你的替身罢了。”
“随便玩玩，玩腻了就扔。”
我心底冷笑不止。
前几日，他为了刺激我，特意把衣衫不整的春云抱到我们卧房里，让我听他们同房的动静。
甚至还要看着我的脸。
他们淫靡的声音不断传来，我摔门而去，霍长诀才能大兴而归。
难道，这也是因为像我？
“王爷万花丛
人都说，我快要失宠了。
我养虎为患，她来日会抢了我的王妃位置。
可我知道。
她不会的。
我被困在王府，能出门的机会越来越少。
霍长诀知道我会武功，特意排了一支暗卫防备监视着我。
可我还是时不时听到别院传来的消息。
凤清月在长庆楼提了一首诗，名声大噪，甚至皇帝都对她的诗赞不绝口。
还有人说，她前年成了白鹿书院的女先生，今年又参加了科考，成了第一名进入殿试的女考生。
在临安王的帮助下。
今年春闱，凤清月果然成功入仕，成了当朝第一名女官。
我听说消息高兴了很久。
我的小姑娘，她终于做到了。
我不小心打碎了霍长诀要送给凤清月的玉佩，霍长诀勃然大怒，大雪天气罚我在外面跪了一夜。
我受了寒，卧病不起。
实在闷坏了，让秋竺扶着我去外面走走。
一眼看到梅园一对并肩挺立的人影。
男的是霍长诀，女的披着狐裘斗篷，年轻的脸庞带着意气风发，眉宇间有一块漂亮的梅花花钿。
是长大后的凤清月。
她笑眯眯看着我，“姐姐，我如今成了当场第一女官，王爷说过几日便要娶我做平妻，你是不是也为我高兴？”
她递给我一枝梅花。
我脸色惨白的伸手，还没碰到，她挑眉松了手。
“都怪我差点忘了，王爷说娶我之前，要先让你降妻为妾呢。”
凤清月笑意盈盈，眼中带着一丝挑衅。
我愣了愣，没有言语，迟缓的弯腰去捡。
她狠狠踩住我的手，冷笑道：
“上官瑶，你为何不识趣点自请下堂？”
“你应该知道，如今你人老珠黄，无论你家世还是学识，明知道争不过我，还留在王府挣扎什么！”

中过，还真是片叶不沾身，若是有朝一日需要妾身腾出王妃的位置，尽管开口就好了。”
霍长诀摇头轻笑。
他抚摸着我的脸，叹息感慨，“别说气话。春云脸蛋有几分像你，只可惜，她是个软骨头——
你身上的那股韧劲，她根本学不来。”
我不动声色的躲开他，面无表情的起身道：
“妾身困了，王爷请回，慢走不送。”
往常霍长诀不肯在我这里多待，每次来都要故意带着女人气我。
可这次他没带女人，也不肯走。
却笑眯眯说：“瑶瑶，本王带你去一个地方，你一定想去。”
容不得我拒绝。
半盏茶的功夫，霍长诀已经拖着我飞出屋檐，很快在别院的屋顶上落脚。
我转头朝下面望过去。
清冷的月光下，凤清月在窗边点燃着烛火，正认真的念书。
霍长诀低笑出声，“瑶瑶，本王发现一个新猎物，你瞧她像不像你？”
他的手抚摸过我的脖子，又朝下一寸寸探过去，目光却死死盯着窗前的女孩。
“依本王看，她像极了当初在女学刻苦用功的你，简直——”
“就是第二个上官瑶。”
我只感觉胸腔一阵火气往上冒，反手扇了他一巴掌，手腕却被攥住。
“你敢动她！”
霍长诀似乎早就预判了我的动作，胸有成竹的冷笑。
“本王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临安王，有什么不敢？”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她的？”
我冷声问。
明明我把凤清月养在别院，是暗中进行的，这说明霍长诀一直都在调查我。
“我警告你，别动她。”
霍长诀缓缓笑开了，“我知道，她是你的小姑娘嘛，将来要入朝为官的。”
他捏住我的下巴，“我要的是你的心，瑶瑶，只要你一心一意爱我，本王答应不动她，还会帮她入朝为官。”
迎着他偏执的眼神。
我绝望的闭了闭眼，“好。”
我知道，霍长诀有着近乎到变态的占有欲和征服欲。
嫁入王府三年，他纳妾无数，收了许多通房，可她们每一个都像我。
或者身上能找到我的影子。
若是有一天，像我的那个特质消失不见了，也就是她们被抛弃的时候到了。

我捡了一个孤儿，每个月五两银子，把她养在别院。
有天收到来自未来的一封信。
上面写着：
“快把凤清月赶走，你教她念书识字，给她买胭脂水粉，过几年她长大了不仅入朝为官，还抢你男人。”
如果是往常，我肯定按照信里的指示照做。
可这一次，我笑着把信封放到烛火里，看着它一点点化为灰烬。
“从今日开始，给清月的资助每个月再加五两。”
抢个男人算什么。
能培养出当朝第一名女官，可是我的毕生心愿。
1
“王妃，又来信了。”
秋竺跟往常一样，把那一封匿名的信递给我。
收到同样的匿名信，已经持续半年了。
它自称来自未来，能看清我和身边人的一生，声称是来救我于水火的神明。
半年前，它提醒我狩猎别骑那匹小红马，会摔伤。
我称病没去，果然骑它的平阳郡主从马背上跌落下来，摔断了一条腿。
三个月前，它告诉我别去宫宴，有人下毒。
果然第二日，宫里就传来张贵妃中毒的消息。
半个月前，这封信又及时出现提醒我，小心书房里有婢女趁着王爷酒醉爬床。
我没理会，第二日王爷果然收了一个貌美的婢女做通房。
从那以后，我和秋竺都信了这封信的主人，是能预料未来事的神明。
可这次。
我扫了眼上面的字：
“快把凤清月赶走，你教她念书识字，过几年她长成心机女，不仅成了当朝女官，还抢你男人。”
我笑了笑，把信封撕成两半。
放在蜡烛上点燃。
秋竺蓦然一惊，“王妃，不可啊！”
“神明的指示应该不会有错，奴婢也瞧着那凤清月像是一个祸害，不如听神明的话，把那孤儿从别院赶出去！”
我仰起头，平静望着秋竺。
“你还记得，咱们刚刚把清月捡来的时候，你说的什么吗？”
秋竺愣住。
顿时脸红了。
“奴婢记得，奴婢说……她无父无母很可怜，跟奴婢一样，求王妃收留……”
我点头，“既然收留了，她就是我们的家人，断然没有抛弃的道理。”
秋竺皱起眉头，“可是信上说，她将来会跟您抢王爷……”


当初强娶我时，是这样。
如今婚后三年，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偏执。
第二日我去了趟别院，听说我来了，小姑娘高兴坏了，她拉着我的手说了好一会体己话。
又亲自下厨给我做糕点吃，说是她最近新学的。
凤清月眨着小鹿一样的眼，问我，“瑶瑶姐姐，好吃吗？”
我笑着点头，“好吃。”
凤清月小脸顿时害羞红了，“姐姐你等着，我再去给你多做一些，让你带回王府吃！”
寒冬腊月，小姑娘的手冻得通红。
却乐此不疲给我做了一盘又一盘糕点。
我心生不忍，想起从前在塞外，我也是这样努力做给心爱之人吃的。
这样乖又这样像我，就算将来真的会抢我男人，又算什么。
我只会心疼她。
只要她要，恨不得把所有好的东西都给她。
我走的时候，又塞给她一袋沉甸甸的银子。
凤清月愣了愣，推脱着不要。
“瑶瑶姐姐，你能来看我就很开心了，而且你每个月都给我那么多钱，丫鬟姐姐们不曾饿着我，已经足够了……”
我笑着给她装起来，“这些银子不是白收的，你日后要答应姐姐一个条件。”
凤清月不抗拒了，眨着眼点头，“好。”
我笑，“你还没问是什么条件，就答应了啊？”
她小脸一红，“只要是姐姐说的，我都答应。”
“哪怕拼了这条命。”
她声音很小，却极其坚定。
我想起初见时，她家乡发了水灾，爹娘都被大水冲走了，她饿了三天三夜，骨瘦如柴。
我救了她。
问她叫什么名字，她说，“我叫招娣，没有姓。”
后来我望着头顶的月亮，“以后你就叫清月吧，姓凤，凤清月。”
我希望她来日能凤凰于飞。
破开这乌云密布，一飞冲天。
我声音很轻很轻，“答应姐姐，你要好好念书，将来若有机会，一定拼了命抓住，要入朝为官。”
“要拿到朝堂的话语权，要为女子撑出一片天，要让像你像我这样的可怜人，都能有一条活路。”
凤清月眼睛里的光一点点亮起来。
用力点头，“好。”
为了让我的小姑娘入朝为官，我愿意豁出去了。
我假装自己爱上